相信我,贾雨村是真想帮宝玉,但是宝玉不接受啊。
贾雨村不仅忘恩负义,而且恩将仇报,是个典型的坏人、奸雄。我说他想帮宝玉,不是为了报答林如海的引荐之功、贾政的提携之恩,而是为了投资:以贾府败落之前的官场势力,如果他对宝玉有一分一毫的好处,贾政也不会让他白出力,而一定会加倍回报的。
所以,贾雨村每次来贾府,都要求和宝玉见面——他知道贾政表面上厌弃,其中心里有多器重这个“聪明灵秀”的儿子。客人对宝玉感兴趣,贾政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生发好感。
问题是,你再想找机会帮宝玉,宝玉也不接受啊。别说接受帮助了、给予官场信息、介绍仕途经验了,就是见面,宝玉也抱怨不已:“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
要说宝玉看出了贾雨村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这些小人行径,那是太抬举宝玉了。对贾雨村的厌烦,仅仅是出于宝玉对“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的普遍厌弃:“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贾雨村努力表现出来的对宝玉的兴趣,能引起贾政的好感,对宝玉却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货不对板。
不过呢,别忘了一个基本前提:贾雨村对宝玉的“欣赏”也好、巴结也罢、帮助也算,都是建立在贾府显赫的基础上。一旦贾府败落——这里说的败落,不是冷子兴演说荣国说时的“这宁荣两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逐渐败落,破船还有三千钉,而是获罪抄家之后的彻底败落——贾雨村一定会抽身远离,巴不得从来不认识贾家任何一个人。
不,贾雨村的表现,一定比“袖手旁观”更加恶劣。想想他是怎么对待恩人甄士隐之妻的?他夺走了她身边仅有的丫鬟和伙伴,把她推向最孤独的深渊。想想他是怎么对待恩人甄士隐之女的?他听说她的下落,不仅不想办法解救(虽然做不到),而且根本没想过给她母亲送一个信,让她们母女互通消息,他只是忙着给贾政王子腾写信,讨好谄媚罢了。想想他是怎么对待“故人”、又给他提供“护官符”的门子的?“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才罢”。
从他一贯的表现,我们不难推想到,贾府将来的事败,一定有贾雨村的“贡献”,不是落井下石,就是火上浇油。
到那个时候,他对宝玉、对贾府任何一个人,都像对门子一样,巴不得“远远的充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