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见那秦可卿的判词上写着“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秦可卿的一生,终归要因为秉一副月貌,擅一手风情,而堕入滥情的海洋,为世人所侧目。
《红楼梦》中,秦可卿与贾珍的不伦之恋甚为读者津津乐道,其话题度、关注度一点不亚于宝黛之恋,钗黛之争。而关于秦可卿与贾珍的“那点事儿”,文中虽未明写,但从各处细节及批书人脂砚斋评语便能断定。如脂批中提到删掉的“遗簪”、“更衣”细节,更有改掉的回目“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便知秦可卿的死并不是简单的病死,正与秦可卿判词中的画面对榫。而秦可卿死后,贾珍的一系列表现更印证了这种猜想,贾珍行的“拄拐礼”,如丧考妣的景象,直呼为秦可卿“倾尽所有”,其形其状,如失偶之哀雁。
贾珍与秦可卿的这点丑事,也不知从何开始,但在第五回时,通过秦可卿房间那些奢靡浓艳的布置摆设,我们便窥得一二,秦可卿绝非一般稳重贞静的女子,而是在其稳妥平和的外表下,暗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到了第七回,在焦大醉骂中,府中上下都听闻了宁府那些偷鸡戏狗的丑事,“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听者无不被吓得脸面铁青,魂飞魄丧。在这里,文中独独捕捉了两个人的反应:
凤姐和贾蓉等也遥遥的闻得,便都装没听见。
很多人因为这句话,认为凤姐与贾蓉就是焦大口中的男女主角,单从辈分上来说,凤姐和贾蓉是婶侄关系,无论“爬灰”还是“养小叔子”都算不上,不值一驳。故而,作者这么一写,是在告诉我们,凤姐和贾蓉,听到焦大的爆料后,是一样的反应,错愕又羞愧。而就在这一次,贾蓉知道了自己妻子与父亲的丑事。
贾珍自小霸道惯,贾蓉打小也被贾珍训怕了的,这从借屏风一事便知。那么这样的情势下,贾蓉知道了妻子与父亲的丑事又能如何呢?他自然不敢跟父亲公开决裂,也不敢回去报复打骂秦可卿,如此,贾蓉只能选择另一种暴力,对秦可卿施压。
秦可卿的病是个谜,历来也被猜测纷纷,无论如何,秦可卿病后,且不说尤氏,这贾珍是心急如焚、关怀备至,一般儿媳妇生病,公婆关心自是常情,可贾珍的关心显然超乎一般公公的程度。有趣的是贾蓉对自己媳妇的关心还不如自己父亲。秦可卿病后,贾珍寻三访四,终于请来了名医张友士。
贾蓉负责带张友士给秦可卿看病,在这过程,贾蓉开始了他对秦可卿的三次暴力。
张太医刚见了秦可卿,贾蓉原先要把病症说了,张太医称先把脉再谈,先把脉再论症,这是医理极精的医生才敢做的事儿。贾蓉深以为然,便道:
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如今恨相见之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以便使家父母放心。”
一般人也该知道,当着病人最好不让她知道病情轻重的,可这贾蓉,一张口便直问“能不能治”,实在不近情理,能治如何?不能治就不治了不成?而问这话的因故,是因为要家父母放心,不是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放心。真真蹊跷!
其次,张太医把完脉后,将其请出喝茶,尚未等太医张口,贾蓉又急急问道:
“先生看这脉息,还治得治不得?”
而在张太医论病一大段话中,只有一旁的婆子参与,贾蓉则一言不发,直到张太医开出药方后,贾蓉又是一问:
贾蓉看了,说:“高明的很。还要请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又是前番话语,语气迫切,论理,如果贾蓉真的担心秦可卿,应该会问及病因、病情轻重、病中禁忌等等,可贾蓉自始至终,只有同样一个问题,就是急于直到秦可卿的病会不会危机性命,贾蓉为何这么做?只能解释,他憎恶秦可卿,迫切想要这个女人早点离世,至于为何?结合焦大醉骂,太容易解释了。
而贾蓉的一连三问,都是当着秦可卿的面问的,这对于一个病人而言真是大忌,秦可卿的病根据张太医说的,主要是心病,这心病与焦大醉骂有直接关系,秦可卿素日是个要强的女子,自己的丑事一朝败露,抑郁成疾,而这件事于贾蓉而言又是致命的伤害,秦可卿自是恐惧、羞愧,听贾蓉如此三问,当知贾蓉想要自己性命了。
想来,秦可卿后来一条白绫自尽于天香楼,应该也有对贾蓉那点愧疚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