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是有名的妒妇、悍妇,这在贾府是公开的秘密,小厮兴儿在花枝巷时,就曾例举过她的斑斑劣迹,此处不再赘述了。
王熙凤是金陵王家的千金,王家似乎在教育姑娘上比较鼓励天性,甚至刻意将姑娘假充男儿教养,比如王熙凤便是,因此自小便有杀伐决断,性情也爽朗,但心机愈加深沉。王夫人未嫁时,据刘姥姥所言也是个“响快人”,想来应跟王熙凤一般,性情爽利,但嫁入贾府后渐渐变成了木头人,自然是贾家的环境所影响。
无论如何,这一对姑侄,是很多相通之处的,比如心机,都说王熙凤一万个心眼子,但到头来也不过是王夫人一枚棋子,比如将荣府事务交由王熙凤打理,表面看是倚重这个侄女,暗地里却是为了堵住邢夫人的嘴,更有贾府正江河日下,届时一有不是全都推至王熙凤名下,摆脱个管理不当的名儿,更有背地里默许王熙凤放印子钱,而表面上什么都装作不知道,如此种种无不是在给王熙凤挖坑。
而在对待丈夫的小妾上,这对姑侄都是正常女子,都有爱的排他性,都有当年“宋太祖灭南唐之意”,但王夫人的手段明显要比王熙凤高明,比如同是无儿无女,周姨娘就不言不语,而平儿就没少在贾琏面前“点眼”,全因王熙凤做的太过了。在处理有子女的小妾问题上,王熙凤则直接借剑杀人,整死了尤二姐,而赵姨娘却在王夫人眼下嘚瑟了十几年。
尤二姐温顺乖巧,还是逃不过惨烈下场,赵姨娘此人愚鲁粗俗,歹毒狠辣,行事毫无章法,常常不按常理出牌,更重要的是生下了贾环一个儿子,而根据律法庶子在家产继承上亦能分一杯羹,怎么就被王夫人放过了呢?细究起来,不过几个缘故:
首先,赵姨娘虽生育儿子贾环,但很成功的被赵姨娘带成“上不得高台盘”的冻猫子,而王夫人这个嫡母则有意忽略对贾环的教育,使其越发不成器。譬如金钏儿挑唆宝玉去东院捉环哥儿和彩云时,王夫人气得从睡榻上坐起,转手就给金钏儿一掌,而对于贾环做出此等丑事,王夫人则不闻不问。在王夫人看来,只有宝玉被“教坏”,便是好的了,至于贾环,反而越坏才越好。
在王夫人看来,贾环难成大器,不值得太费尽心机去将其整倒,但这并不代表王夫人会一直任赵姨娘放飞自我,她偶尔也是利用凤姐去教训下赵姨娘,比如在第三十六回,谈起赵姨娘的月钱时,王夫人用淡淡的口吻称最近听闻有人抱怨丫头的月钱少了五百钱,王熙凤一听便知是赵姨娘告状,站在她的院门好骂一顿。在这件事上,凤姐和赵姨娘都被王夫人摆了一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其次,赵姨娘越作,她就越安全。
我常常在想,当初尤二姐在吃到那霉菜馊饭时,她很泼辣地扣在院子里的地上坐着大哭,或者在听到丫头们的闲言碎语时插着腰横眉怒骂,她会不会就不会死得那么惨?赵姨娘但凡受点不公平待遇,总能第一时间跳出来破口大骂,倒越发安全了,为何?世人都知道赵姨娘对谁的威胁最大,但凡赵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别人都会认为是王夫人干的,所以她不仅不会害死赵姨娘,甚至还要担心赵姨娘被别人害死自己难逃其咎,因为她需要一个贤良的主母名声啊。
当然,这样不着调的姨娘,也正衬托得王夫人的高贵和贤良,稳重和宽容,没什么不好。
再次,投鼠忌器
赵姨娘不堪,可是她生下的女儿探春却是贾府最有才干最精明的小姐,探春谨遵礼法唤王夫人“太太”,称王子腾“舅舅”,而坚决叫生母为“姨娘”,拒绝承认赵国基为舅舅,如此懂规矩的探春,比贾环不知好上多少倍。更难得的是探春不仅尊重王夫人,更时时维护王夫人。贾赦强娶鸳鸯,贾母听后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因邢夫人不在场,便指着王夫人骂,众人无人敢辩,李纨只能默默带着众姑娘出去,探春刚走到窗下便返回,跟贾母讲了一番道理,为王夫人解了围。这举动难说不让人感动,这么懂事的姑娘,有如此精明能干,将来还是婚姻外交的最佳筹码,都说未嫁姑娘是娇客,王夫人自然要让她几分。
当平儿和宝玉几人查出彩云受赵姨娘指使在王夫人屋里盗窃时,第一想到的是“不肯为老鼠打伤了玉瓶”,王夫人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思呢?
所以,即便出身低贱,性情愚鲁,倒三不着两,但一点不影响赵姨娘在贾府屹立十几年,对比尤二姐的下场,赵姨娘似乎很有一套生存法则,谁说她蠢,我是不服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