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儒家与墨家的思想,相近的地方有很多。这里只讲不同的地方。我们可以通过对比来了解墨家。
儒家崇礼,强调“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分工,这在墨家看来是强调等级制度;它们也不崇尚用礼将社会秩序化,认为这突出了贵贱差别。
墨家非常强调平等,但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与集权倾向。我们不妨引一段《墨子尚同》的原文做证明:
是故里长者,里之仁人也。里长发政里之百姓,言曰:“闻善而不善,必以告其乡长。乡长之所是,必皆是之;乡长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学乡长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学乡长之善行。”则乡何说以乱哉。察乡之所治者何也?乡长唯能壹同乡之义,是以乡治也。
乡长者,乡之仁人也。乡长发政乡之百姓,言曰:“闻善而不善者,必以告国君。国君之所是,必皆是之;国君之所非,必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学国君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学国君之善行。”则国何说以乱哉?察国之所以治者何也?国君唯能壹同国之义,是以国治也。
国君者,国之仁人也。国君发政国之百姓,言曰:“闻善而不善,必以告天子。天子之所是,皆是之;天子之所非,皆非之。去若不善言,学天子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学天子之善行。”则天下何说以乱哉?察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天子唯能壹同天下之义,是以天下治也。这三段的大意是:天下之所以治理不好,是人们各自的意见太多;如果一个“里”的人,都听从里长(由选出的贤人来担任)的意见,那么这个里就能治理好;同样一乡是如此,一国也是如此。
显然,墨家一方面推崇平等,一方面却又有精英主义倾向。从现代社会来看,这是比较推崇专制的。同时,墨家团体确实也是纪律性很强,具有比较强的宗教色彩与乌托邦社团的特点。
由此可见,墨家的思想是不太让人自由的。不过人们的天然倾向其实是很容易倾向墨家的。在战国时期,儒墨是两大显学;墨家与儒家是平分秋色的。包括现在一般多数人,其实思想的倾向并不是儒家的,而是墨家的特点。说白了,用现代的政治概念来说,墨家思想其实就是一种民粹思想。如果变成一个国家的主导思想,那么这个国家的治理会出现高度集权化,成为一场乌托邦式的实验。
墨家还认为社会败坏的原因是人们破坏了传统,不再信“有鬼”。墨家其实是比较怀念殷商时期的“尚鬼”的。周人并非不信鬼,但相对而言,包括文、武、周公都是类似孔子的态度“敬鬼神而远之”,首先是要敬也应当祭祀,但不应去致力于此,不是去太干涉民间信仰的。在这一点上,墨家与儒家也有较大矛盾。
此外,儒家信天命,并将天命视为民意。而墨家不信天命,却强调墨家领袖“巨子”及信“有鬼”的作用。墨家颇有以推崇宗教化的方式来治国的思想。他们比较多的强调去净化社会中人的心灵。
墨家是推崇以精神精英,并且是接近宗教的精神精英来治国的,这些精英要勤俭自苦,大公无私,像“苦行僧”一样到处去救世去感化人。可以说墨家其实是一种比较接近西方宗教形态的思想的,但这似乎在中国很难长久扎根,不是合乎中国人现实的东西。并且,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宗教作为一种人的精神的教育的手段是好的,但用以治国似乎不合中国人的天性。
而儒家则是民本主义的,认为治国者首先得完善自己,自己得先是个君子,懂得以民意为归。儒家虽然强调圣贤,但不认为多数人可以成为圣贤,最多只能成为君子。因此,圣贤是榜样,但不是能人为立出来的。儒家不认为会有那么多的精神领袖”巨子“;乃至孔子与孟子自己,所谓“圣”的地位也是死后他人所加的。孔子的学生与孔子的相处,孟子的学生与孟子的相处,都比墨家团体内部要活泼得多。墨家团体在纪律严明的同时,最后还是流于了刻板。
孔子的学生,也没有哪一个成为类似墨家“巨子”的那种角色来号令群体。孔子似乎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让自己的学生都各自保持个性,在他死后,他的学生都各有团体,还各自不失风度地经常相互批评。儒家的团体是松散式的,流动性也很大;不像墨家团体,有时候就像一个军团。
同时,对于普通百姓,儒家的要求不高,孟子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常无恒心”,还是先让老百姓先吃上饭再说;至于如何治国,那只是针对少数人,针对诸侯与士大夫的教育;儒家认为统治阶层的少数关键人物教育好了,就自然能把国家治好,老百姓也就自然得利,并且通过国家对礼仪的推行就能使民众其风俗自然变好。
墨家有一定的科学精神与较明显的宗教气质,而儒家则更多注重于治道。但就墨家的治国思想来说,可以说完全是乌托邦式的,集权色彩过于浓厚,如果实施是必然会导致暴政的。
墨家这种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思想,其实在普通百姓当中是很难消除的,古今中外皆然,因此很需要儒家来解其毒。
中国人其实正是因为了选择儒家,所以文明才能长存至今。很多莫名其妙反儒的人可能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但这是一个真理性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