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三国演义》中的刘禅是一个昏庸的亡国之君,他的乳名阿斗几乎成了呆头呆脑、傻乎乎的代名词。其实就《三国演义》本身所刻画的刘禅这个人物形象,无论是从政治角度,还是道德角度,抑或是人情角度,都不应完全否定。作为一国之君,他的责任并不在于事必躬亲,大小权力抓住不放,而在乎以仁驭人,起用真正的贤才治理国家,从而达到民富国强的目的。刘禅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远不如诸葛亮,所以将国事全托于他,自己一般不滥加千涉。从道德角度看,刘禅有勇于承认错误的美德。刘禅曾误听谗言,诏令诸葛亮在大胜之时班师,因而丧失了灭敌的时机,给蜀国造成了不应有的损失。事情清楚后,刘禅当面向诸葛亮承认了错误:“肤因听过宦官之言,一时召回垂相,今日茅塞方开,悔之不及炎!”他又批准诸葛亮:“将妄奏的宦官诛戮,余皆废出宫外,及时改正了过失。作为具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封建帝王,能当面向手下承认过错并立即改正,这应该说是十分难得的。从人情的角度说,刘禅也是个有情尚义、不忘旧恩的君王。
乐不思蜀
“乐不思蜀”就是后主刘禅留给后人的一个成语,也是后人讥笑刘禅痴傻呆萌的一个标签。
1、大智若愚
很多人以为,刘禅一生中最受瞩目的时刻,是在一次宴会上。公元262年,司马昭决定出兵伐蜀。作为蜀汉的皇帝,摆在刘禅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投奔东吴,但此时的东吴与蜀汉比,也强不到哪里去,被灭只是早晚的事情;二是团结成都军民拼死一战,博得一线生机;三是放弃抵抗出城投降。刘禅所选的是第三条路,率领百官向曹魏投降。随后,刘禅带着一众大臣前往洛阳,手握曹魏大权的司马昭见刘禅主动投降,便封他为“安乐公”,并设宴款待,邀请刘禅和一帮蜀汉旧臣参加。酒宴上,不怀好意的司马昭故意请出一班歌女表演蜀地歌舞,蜀汉旧臣听后,勾起了心中的亡国之苦,纷纷落泪。只有刘禅一人不但不哀伤,反而说说笑笑,表现得很高兴。司马昭看在眼里,对心腹贾充说:“刘禅这人没心肝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诸葛亮在世,也无法保全蜀汉,何况是姜维呢?”贾充回应,若不是这样,殿下岂能轻易将其吞并。过了一阵子,司马昭问刘禅:你还想念蜀地吗?刘禅笑嘻嘻地说出一句千古名言:“此间乐,不思蜀。”长期担任随从的郤正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太丢人了,回到府中就告诉刘禅,您不该这样回答晋王,下次再问起您,应该流着眼泪说:“先人坟墓远在陇、蜀,我心里难过,无日不想念。”您这样说了,晋王说不定会开恩放我们回去。《三国志集解》评价此事说:“恐传闻失实,不则养晦以自全耳。”刘禅以一句“乐不思蜀”全身而退,躲过夺命的鸩酒,得以安度晚年。不过也正是如此,“扶不起的阿斗”成了他最大的标签,他给后世留下的印象,无非是一个昏庸无能、傻里傻气的亡国之君。实际上,刘禅投降之后,起初并没有留下太多负面评价,陈寿在《三国志》中,甚至还如此评价诸葛亮辅政时的刘禅:“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然经载十二而年名不易,军旅屡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在时人看来,刘禅其实并不傻。
天资聪敏,绝非庸才:刘禅的出生极具传奇性,相比古代典籍中一些如履迹而孕、梦日入怀之类的离奇传说,婴儿时期的阿斗,可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一段非同寻常的冒险。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南下攻打荆州。刘备携民渡江,在当阳长坂遭遇大败,全军溃逃,身边只剩下数十骑,妻儿不出意外地再次陷于乱军之中。当时刘禅尚在襁褓,多亏刘备手下大将;《三国志》中有这么一段记载,说诸葛亮曾经对射君(身份不可考)称赞年少的刘禅聪明过人,射君又将这番话告诉了刘备,刘备听后自然很高兴。“说丞相叹卿智量,甚大增修,过于所望;审能如此,吾复何忧,勉之,勉之!”(刘备遗诏)意为连诸葛亮都称赞你天分极佳,远远超过了期望,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知人知心,知人善用
后主刘禅绝非等闲之辈,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有他的谋略和手段,他的治国方略就是大胆用人。《慎子·民杂》:“是以人君自任而躬事,则臣不事事,是君臣易位也。”对外,一切都委托给诸葛亮,军事全权悉听尊便,绝不干预。对内,重用费祎、蒋琬,“务农植谷,闭关息民”,都听从两位内政大臣的安排。他把蜀汉的一切交给诸葛亮,并不从中掣肘。
1、
一句话化解仇恨在诸葛亮逝世后掌握实权的刘禅,削弱相权、加强帝权的做法相当聪明。无论是蒋琬,还是费祎,都不具备孔明的威望和能力,刘禅适当放权,命他们辅政,同时又恢复君权,以免大权旁落的尴尬局面再次出现。实行虚君实相的蜀汉,在三国中却最早取消了丞相制。鉴于诸葛亮在世时权势过重,刘禅从此不再任命丞相,先是任命蒋琬为尚书令和大将军,接替孔明“总统国事”,之后又命费祎为尚书令和大将军,录尚书事,蒋琬改任大司马。如此,费祎主管军事,兼管行政,蒋琬主管行政,也兼管军事,两人的权力相互交叉,相互牵制,各有侧重。等到蒋琬去世,刘禅更进一步,“乃自摄国事”,悄无声息地夺回君权,在处理君臣关系时,刘禅经常表现出极高的情商。
2、
君臣合德如鱼水从17岁即位,到炎兴元年(263年)献表投降,刘禅作为三国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占据西南一隅,做了40年的无为天子,比他的父亲刘备的在位时间要长得多。这样的经历,看似独一无二,实则大有文章。学者、文学评论家陈迩冬先生曾说,在古代,庸主往往是贤能之相所造成的。正如齐桓公得管仲而称霸诸侯,明神宗因张居正而坐享帝国。稷下道家有“君道无为,臣道有为”一说,刘禅采用的正是这一政治运作模式。在诸葛亮主持朝政时,蜀汉政权实际上是一种“虚君制”,其本质是“上而无为以任其下”,皇帝在“循名责实”的前提下,对宰相采取不干涉主义,任由其建立一个可靠的政府,充分发挥才能。宰相是政府首脑,带领百官管理国家事务,类似于“责任内阁”接受皇帝的问责。就像诸葛亮自己说的,“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第一次北伐失败后,他就曾“自贬三等”。如此,刘禅乐得安逸,他自己也说:“政在葛氏,祭在寡人。”国家大事由诸葛亮负责,自己只担任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负责祭祀之类的礼仪就行了。在刘禅的放权下,诸葛亮开府治事,成功化解了内外交困的局面,让力量弱小的蜀汉在成都稳住了阵脚。他平定南中,北拒曹魏,东和孙权,兴修水利,发展贸易,使蜀汉一度出现“田畴辟,仓廪实。
贤者爱民
刘禅坚持无为无不为的治国法则,“治大国如烹小鲜”。蜀汉对于刘禅来说,虽非大国,但是刘禅的治理也似闲庭信步。首先,外连东吴,重修旧好。与东吴搞好关系,避免腹背受敌,两头受气。“吴王孙权同恤灾患,潜军合谋,犄角其后。”这为蜀汉的发展创造了一个稳定和平的环境。当蜀国走向尽头,面临两种选择的时候,一是举国玉碎,宁死不降;二是臣服曹魏,当亡国之君。当曹魏大军逼近成都的时候,满朝文武百官商议如何行事,刘禅听说“城外百姓,扶老携幼,哭声大震,各逃生命”。他表现得十分惊慌和焦虑。有的大臣认为要投降东吴,有的要投降曹魏。刘禅第五子北地王刘谌要奋死抵抗,刘禅说:“今大臣皆议当降,汝独仗血气之勇,欲令满城流血耶?”又说:“汝小儿岂识天时!”此时的刘禅,以极度的冷静和大度,体现出了审时度势的认识高度和坦荡负责的道德情怀,做出了“不惮屈身委质,以爱民全国为贵”的决策。后主刘禅做出了亡国之君应有的气度和姿态,保全了蜀地人民的人身财产安全。
孔明之贤,即后主之贤也建兴十二年(234年),诸葛亮带着北伐的未尽理想病逝于五丈原,用行动实践了自己对刘备父子的承诺。对于这一影响蜀汉未来的惊天变局,刘禅沉着冷静应对,立刻在成都城内实行宵禁,进入警备状态。孔明的灵位送回后,刘禅率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又素服发哀三日。刘禅伤心不已,甚至哭倒在朝堂之上。诸葛亮治蜀有功,深得人心,朝中群臣和各地百姓纷纷上书,请求在成都为已故的丞相立庙。这一提议违背礼制,刘禅当然没同意,老百姓只好逢过节时在路边“私祭”。此事一直拖了三十年,刘禅才下诏,远在沔阳为诸葛亮立庙,并禁止民间的“巷祭”“野祀”——可见他对功高震主的诸葛亮确实有些忌惮,后世甚至有人以此推测,刘禅对诸葛亮擅权早已心生不满。
实际上,当时就有人这么想。诸葛亮去世后,丞相参军李邈以为刘禅将对诸葛一党进行清算,便赶紧上书说:吕禄、霍禹未必怀有反叛之心,孝宣帝也并不想成为杀害臣子的君王,但因为做臣子的迫于形势所逼,做君王的惧怕臣子功高盖主,所以才会相互萌生奸佞猜忌之心。诸葛亮统率强兵,敌人如虎狼之势,身边又无信任可重用之人,所以臣常常替国家的未来担忧思虑。如今诸葛亮已逝,宗族都安好,西北方向再无杀戮出现,这好歹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是将诸葛亮比作西汉吕氏、霍氏等嚣张跋扈的外戚,还将孔明之死当作喜事,可谓用心险恶。刘禅看到这份奏疏后,二话不说,便将挑拨君臣关系的李邈下狱处死。值得一提的是,在有明文记载的史料中,李邈是刘禅在位期间唯一亲自下诏诛杀的人,可见这是他难得动怒的时刻。刘禅对诸葛亮任之生前,信之殁后,蒋琬、费祎都是诸葛亮临终前推荐给后主的继任者,刘禅如果对诸葛亮的安排不满,大可提拔自己的亲信,可他却根据孔明的安排,先后任命蒋琬、费祎主持朝政。此外,在之后得到重用的董允、姜维等文臣武将,也是诸葛亮生前赏识选拔的人才。刘禅还曾下诏褒扬孔明,言辞切切,感人肺腑,称“朕用伤悼,肝心若裂”,足见感情之深。故清人袁枚对后世褒孔明而贬后主的做法深恶痛绝,他写道:。
总结:
刘禅本非阿斗,当蜀汉国祚进入第二代新老交替的时期,刘禅的一切光芒被诸葛亮这位前朝遗老、辅政大臣给遮蔽了,后主刘禅就成为了蜀汉历史的配角。为了突出诸葛亮的光彩和地位,也为了显现出历史成王败寇的规律,《三国演义》把刘禅弱化甚至丑化到一无是处——弱智、扶不起、荒淫。挖掘历史现象的背后,发现刘禅其实是大智若愚、潜龙在渊的一位皇帝。他的智慧在于大智若愚、明哲保身,大音稀声和知人善用,大道无为却爱民全国,若历史发展能给蜀汉时间和空间,他是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