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第一才女谢道韫（五）：一双素手既可执笔，也能握刀
中国诗人故事 NO.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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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流，岁月不居！
当年那个负气抱怨的小女子，早已经儿孙绕膝，所有的心事也都埋葬在依依缓缓的日子里。30余年里，叔父早已故去，她殷殷寄望的小郎谢玄，亦功成身故，从她的生命里走远。
她的那个时代也同她一般渐渐苍老，一场动乱加速了它的颓唐，也摧毁了她的世界。公元399年的秋天，一个叫孙恩的人举起了手里的屠刀。一百多个狂热的五斗米道教信徒，从东海的一个小岛起事，以摧枯拉朽之势揭开了繁花烈锦下的满目疮痍。
她的丈夫王凝之任会稽内史，担着一方的安危。
可惜，丈夫无能，不仅庇护不了一郡的百姓，更是连儿子们也没能守护住。关于那一段惨烈的历史，《晋书·列女传·王凝之妻谢氏传》有详细记载：及遭孙恩之难，举厝自若，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乃被虏。其外孙刘涛时年数岁，贼又欲害之，道韫曰：“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恩虽毒虐，为之改容，乃不害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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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留在史书里的，最鲜明的谢道韫，她一生暴喝，用超越一般男子的勇气和正气，在两晋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史书没有过多的描述她的丧子巨痛，史家们的笔墨更在意的是她的勇敢和坚毅。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面对乱兵面不改色，竟能手刃数人，确实是奇女子。壮举让她成为史家们笔尖的“女楷模”，而所有的心伤都被抛在尘埃里。
其实谢道韫不止生了4个儿子，她有两个儿子早夭，丧子的剧痛一度让她消沉悲伤，据说后来她是寻求民间的通灵之术，才得以渐渐走出那一段人生低谷。而现在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儿子，若是寻常女子，怕是要疯魔了吧。
谢道韫从来都不是寻常女子。
据《晋书》道韫本传记载，王凝之被孙恩杀害后，太守刘柳闻其名，请于谈议。道韫素知柳名，亦不自阻，乃簪髻素褥坐于帐中，柳束修整带造于别榻。道蕴风韵高迈，叙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涟，徐酬问旨，词理无滞。柳退而叹曰“实倾所未见，瞻察言气，使人心形俱服。”
大意是说谢道韫四子和丈夫均没于孙恩之乱，作为会稽当地的首席世家，继任长官总要表示表示慰问的心意，人之常情古今一同。寻常女子若遭此大难，大约总会一病不起，即便起得了床，也是容颜憔悴不堪目睹的。可是谢道韫却依然能做到妆容端庄，谈吐从容。若非有强大的内心，等常难以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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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贵族，我们总是会鄙夷于他们的自私、自利、做作、奢侈以及腐朽，殊不知在可堪称贵族制社会的魏晋时期，世家名士们不仅有显贵的地位，也不乏高贵的灵魂。他们有担当，骨子里以“国士”自期，多以国家的兴亡为己任；他们有胸怀，心襟博大求同存异，包容着每一个自由的灵魂；他们有修养，艺术感受敏锐，气度高雅。
谢道韫亦从来不坠她的贵族气度。
对于她来说，小家之外还有大家。这个家既是荣辱与共的王谢门第，也是唇齿相依的王朝社稷，她的胸中从来都有万顷丘壑。
是以在恶魔来临之时，她像个男儿一般的拿起了刀。她既可以和父兄一起风花雪月，也可以和他们一般上阵杀敌，这便是她的可贵。编写《世说新语》的刘义庆对她也是偏爱的，这本书分编36个门类，涉及人物多达1500多个，刘义庆不仅在贤媛篇里予以重墨，在言语、排调等篇章里，都不乏谢道韫的身影。
她以过人的才智、气度和风仪，为自己在这个男权社会挣得一席之地。在她的世界，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不再只是为儿的恭顺，为妻的贞德，为母的柔婉。
贤媛篇里也多有女人自强的典故，比如许允的丑妻、诸葛诞之女，但俱都是在内院争取自由的天地，格局终归有限。只有谢道韫，旗帜鲜明得扛起了女权的大旗，她一次次的向男人证明，小女子也可以出口成章，也可以拔刀向敌，也可以经纬天地，自然也可以睥睨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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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小姐气概向来不输男子。
早在闺中之时，叔父谢安就曾经考据他们，问：《毛诗》何句最佳？谢道韫的答案是：“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这句诗出自《诗经•大雅》，是周宣王的重臣尹吉甫为同事仲山甫所作的送别诗。虽然是送别诗，诗里讲的却都是治国安邦的大道哲理，可见谢道韫胸中之块垒。
同样的问题，她的弟弟谢玄的答案亦很出彩：“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可见纵横沙场的谢大将军，早有征夫之志，而谢家小女子的秉性里，亦藏着金戈铁马。
只不过，女子的身份终归泯灭了她的美好。时代和出身让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无法抉择人生的另一半，也走不出内帷这一方天地。人生一片汪洋，她只有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船桨，竭尽全力划向心中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