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庄子的作品常通过意出尘外、怪生笔端的想象力来描述他所推崇的无为思想。
很多人都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为这种虚实相生的迷离意境所折服;也有很多人读过他的代表作《逍遥游》,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带领读者去打破时空物我的界限去感悟人生的待逍遥。
因此庄子留给世人的印象大多是洒脱随性又清净淡泊的。
可实际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要说完全没有世俗欲望、完全不食人间烟火那是不可能的。
元明时期的戏曲作品中就曾演绎过一段“庄子试妻”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讲的是庄子假死后,妻子为给新欢治病,竟然劈开庄子棺椁欲取其脑髓?
这个故事可跟我们印象中的庄周形象大相径庭,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路遇寡妇,心生奇念
据说庄子在辞官之后,一直隐居在南华,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战国时期,外面的世界烽烟四起,并不太平,但是庄子的好友、时任魏国相国的惠施却积极奔走游说,最终助力形成了联合抗秦的统一战线,局势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庄子忽然动了周游列国的念头,不过庄子并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周游各个国家,更像是忽然兴起的漫游。
在漫游各国的途中,庄子遇见了诸多人事,途经齐国,看见百川奔流入海,庄子写出了《秋水》;他在卫国遇见了一个备受尊敬却奇丑无比的高人,便将他写进《德充符》。
不过要说最新奇的际遇,还是他路遇的一个小寡妇。
某一天庄子在路边碰见了一名年轻女子,模样端庄清秀,但是行为却稀奇古怪,只见她拿着一把大扇子,一个劲儿地给一座坟头扇风。
庄子觉得很摸不着头脑,便走上前去问她在做什么。
只见这位年轻的女子回答道:“这是我丈夫的坟头。他去世之前亲口跟我说,等到他的坟头干了,我就能另嫁他人了。”
原来这位女子年纪轻轻便已丧夫成了寡妇,为了能够早日再嫁才做出这种可笑又可怜的举动。
庄子没有劝导也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离开了。
假死试妻,看透人心
后来庄子结束漫游回到家中,将漫游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奇闻异事都讲给妻子听,也就包括了这个小寡妇的事情。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庄子笑着说完,他的妻子却变得一脸严肃,十分认真地对庄子说:“如果以后你比我先离世,我一定不会改嫁的。”
庄子听后十分感动,但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转念思忖起来,倘若自己真的去世了,妻子果真会终身不嫁,为自己守身如玉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庄子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他先是装作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妻子十分关心地每天在他身边服侍,端药送水无微不至。
庄子看着妻子每天忧心忙碌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犹豫不舍: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但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能给事情下定论,既然做都做了,庄子决定还是把这出戏演到底。过了没多久,庄子便久病不起“撒手人寰”了。
妻子见状,哭得伤心欲绝,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爱夫心切。
只是,仅仅距离庄子去世不过7天,一名自称是庄周之徒的楚国王孙公子前来到访吊唁。
只见这位公子面容俊美,风流倜傥,庄子之妻居然一改伤心之色,要和这位公子结为新欢!
看见此情此景,庄子并未苛责什么,毕竟在妻子眼中自己已经病逝了,人各有活法,何必对她的选择横加指责呢?这样想着,心中尽管还是有些落寞,但总归还是淡然的。
可事情的荒唐程度远不止于此。不巧的是,妻子找的这位公子很快便得了重病倒下,每天头痛欲裂,吃什么药也无济于事。
庄子的妻子心急如焚,她已经死了一个丈夫,若是短时间内连新欢也驾鹤西去,那她可不就坐实了克夫的命吗?将来怕是很难在邻里之间抬起头来了。
于是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新欢的病,四处求医,最后总算是请来了一位号称“神医”的赤脚医生。
这位神神叨叨的医生先是诊断一番,随后便煞有介事地说想要治好新欢的病,还是有一个方法的。妻子忙问是什么办法?
医生笑而不语,很久才缓缓道:办法有,只怕你很难做到啊。想要治疗他的头疾,需要用将死或刚死人的脑髓和他交换。
庄子妻子愣了片刻,但很快回过神来,她转身回房间拿出一把刀——她想要劈开庄子的棺木,取他的脑髓!
就在她踌躇满志的时候,庄子突然现身了。他的妻子猝不及防,刀“咣当”就掉在了地上。庄子并未勃然大怒,只是心中寂然。
人性本就经不起考验,是自己执意要做这个实验的,才落到了现在的结果。
恩爱时的盟誓再坚定,最终也能无情到连丈夫的脑髓也要挖出来,谈什么情比金坚呢?在利益面前未免太虚无,太天真了。
庄子的妻子更是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回想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和掉落在地上的刀,她心中无比难堪羞愧,自知无颜面对庄子,便默默回到房中悬梁自尽了。
鼓盆而歌,终成漫谈
当然,庄子试妻的故事是民间流传下来的故事,追根溯源,也只是宝卷和戏文中的笔墨,历史上是否真有其事,我们早已不得而知。
但《庄子·至乐》中却实实在在地记载了庄周鼓盆而歌的事情。
与试妻的故事恰好相反,《至乐》中讲,庄子的妻子先于庄子而逝世,好友惠施前去吊唁,却看见庄子并无悲伤的神色,反而坐在地上岔开双腿,一边敲打盆子一边唱歌。
惠施不解:“陪伴多年的妻子逝世,你不伤心哭泣也就罢了,竟然还敲着瓦缶唱歌,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庄子却欣然回答:“她刚去世的时候,我怎会不伤心呢?然而我仔细思索,她原本并不曾出生,不仅不曾出生,也不具备形体和气息,在这恍恍惚惚的境域中有了形体和气息,如今又已逝去。这就像春夏秋冬的运行一样啊。”说罢,便继续击缶高歌。
庄子的妻子在丈夫去世后另寻新欢的故事也许只是戏说,可妻子去世后庄子的行为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也许庄子早已看淡生死,也不惮自然法则和命运对肉身的摆布,后人赞赏他的通透洒脱,也指责他对妻子的冷漠。
千年的时光流转,先人存在的痕迹也都幻化在了风里,唯余笑谈和几册箴言,供后人慢慢评说,慢慢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