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唐朝的最后岁月:乱臣当道,皇帝倍感屈辱,一个大胆决定惊呆群臣宫里的事,对李茂贞来说,没什么秘密。稍有见识的人都明白,朝廷早晚得完,因此中央大员都积极结交地方上比较有前途的帮派,给自己留条后路。比如崔昭纬,在中央当着大官,却一直和邠州、岐州眉来眼去,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派人汇报,典型的吃里扒外。李茂贞不怕朝廷,但也不愿意开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还得留着精力对付周围那些嗜血狂魔。所以,他指使在京城的同党发动数千人,上街示威游行,先是拦住观军容使西门君遂的坐骑,大声喊冤:“李茂贞无罪!李茂贞无罪!为什么要去讨伐他,而使生灵涂炭?”西门君遂先把自己抖落干净:“这是宰相的事,和我没关系哟!”那就去找宰相。崔昭纬、郑延昌两个宰相一摊手,继续甩锅:“这是皇上让杜太尉办的,俺们不知道啊。”对于这种打官腔的方式,群众很不满意,拿起石头瓦块一顿砸。两个宰相慌忙下了轿子,逃进民宅,总算拣了条命,不过印信和官服都丢了。昭宗大怒,下令追查,将带头起哄的人全部斩首,表明誓死一战的决心。山雨欲来风满楼,京城的百姓已从空气中嗅到了国破家亡的味道,纷纷扛着行李,逃进深山老林。皇帝下令,任嗣覃王李嗣周为京西招讨使,神策大将军李岁为副使,领兵三万,讨伐李茂贞。这一战,极为草率。李嗣周本身就是个菜鸟,统领的又大部分是新招来的市井少年,起哄架秧子倒还凑合,要讲真刀真枪地上战场拼命,远远不是李茂贞百战之师的对手。所以整个过程乏味可陈,大概可以用一句广告词概括——“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不能说打不过,因为根本没动手。李茂贞和王行瑜的六万联军一出动,禁军就逃风而逃,自己的鞋都追不上。李茂贞带着兵溜溜达达,直逼长安。
长安乱套了。长安百姓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前朝安史之乱、泾源兵变时乱军曾陷落长安,给几代人留下痛苦回忆。后来黄巢之祸再起,火烧市肆,杀人满街,现在想来仍是胆战心惊。本来充满优越感的首都人民,成了朝不保夕的首都难民。很多百姓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懑,聚集在皇宫门外示威游行,要求追究主战人的责任。李茂贞则陈兵在离长安近在咫尺的临皋驿,开出停战条件:诛杀杜让能。这也是崔昭纬为清除异己,不断使坏的结果。杜让能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现在格外平静,主动找上门去,对皇帝说:“让我来承担责任,解决眼下的危机吧。”昭宗哭道:“那只能这样了。”当年的豪情万丈、信誓旦旦早已丢在脑后,大人物最后的抗争无非丢卒保车。昭宗下诏把杜背锅埋汰了一顿,贬为梧州刺史。同时,将观军容使西门君遂流放到儋州、内枢密使李周潼流放到崖州、段诩流放到马颧州。李茂贞没反应。第二天,昭宗亲临安福门,处决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再贬杜让能为雷州司户。派使者告诉李茂贞:“给我出主意的是这三个人,和杜让能无关。”同时,派内侍骆全瓘、刘景宣为左右军中尉,任韦昭度为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御史中丞崔胤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对于皇帝这种公然打马虎眼的行为,李茂贞气得拿大刀直敲黑板:看重点!看重点!老子是要诛杀杜让能!昭宗实在没辙了,尽管他竭尽所能想保住老伙计的一条命,但现实的压迫让他必须做出愧疚的选择——赐杜让能和他的弟弟杜弘徽自尽。留个全尸吧!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死也没什么不好——早死早解脱,而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承受折磨。李茂贞现在牛了,身兼凤翔节度使、山南西道节度使、中书令等多个职位,拥有凤翔、兴元、陇秦等十五个州的地盘,狠狠地赚了一笔。助拳的王行瑜也不错,虽然想当尚书令未果,但补偿了一个太师的头衔,赐号尚父,赐丹书铁券,身心通泰。从此,邠州、岐州方面开始把握朝政,所奏之事朝廷稍有犹豫,李茂贞、王行瑜便横眉怒目,威胁恐吓,不达目的不罢休。最大输家还是昭宗——他现在是赌一把输一把,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处境越发窘迫。同时,丧失了诸多大臣的信任。大家心底基本达成共识:谁跟皇帝干,谁是倒霉蛋。每天上朝出工不出力,到点儿领工资打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