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暗笑题主矫情:“一宿无话”是虚笔,不见得人家夫妻生活,一件一事都要交代清楚。但是仔细查阅了原文,发现并不是我先前想的那样简单。这里有着贾琏与王熙凤夫妻感情由浓转淡的关键节点。
因巧姐出痘而夫妻分居,这大概是古代的风俗或者迷信——说实话,我在现实生活里,或者其他小说中,从来没见过这样奇特的风俗。作品写到这里,有一句交代:“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于是与小厮搞同性恋,又找了多姑娘发泄。回到内室,就是那句“小别胜新婚”。可以看出,这时候凤姐与贾琏感情正浓,连多姑娘的风骚也没转移了贾琏的注意力。同时也可以看出,凤姐虽然管理家务,但也很关心女儿和丈夫,在他们身上投注了大量注意力。
林如海病重,贾琏送黛玉探父,又代理丧事。这段时间有多长,历来一直有争论。有人认为是冬天出发,在年底或年初返回;也有人认为同样是冬天出发,在南方过了一年,到第二年年底或第三年年初才返回。
这段时间里,王熙凤经历了什么?她一边处理荣国府日常事务,一边帮贾珍料理秦氏丧事,还顺手收受了三千两贿赂、办了李衙内与太守公子夺妻案,志得意满。对于远归的丈夫,她满嘴“国舅老爷”,表现得非常热烈。但这热烈是对丈夫的感情呢,还是对自己才干的卖弄?至少是兼而有之吧?
按照常理,丈夫外出远归,妻子应该放下公事,好好照顾丈夫。但是这一晚,凤姐“至三更时分方下来安歇,一宿无话”。凤姐睡得晚,贾琏呢?“贾琏害乏,便传与二门上,一应不许传报,俱等明日料理”,他早就休息了。
贾琏是自己睡了,还是躺着等凤姐?这在书中没有交代,也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凤姐忙于理事,把丈夫晾在一边了。凤姐不是对丈夫不感兴趣,而是对家务、对权利有更大的兴趣。对权利的兴趣,又是在前面一段的得心应手中培养或者加强了的。
“一宿无话”是凤姐的转变节点,从安于家室的小妇人,转变为弄权的铁腕者。“一宿无话”也是贾琏王熙凤夫妻感情的转变节点,从热烈专一转变为心有旁鹜、志不在此。
当然,转变也是渐进的,王熙凤与贾琏,并不是自此决裂、形同路人。事实上,后文的王熙凤还怀孕小产过。但是从这“一宿”开始,夫妻的恩爱越来越淡,开始了貌合神离的历程,渐渐发展为被迫合作的事业伙伴。到八十回之后,连合作也维持不了,连累、休弃、惨死,迎接她的是一连串的悲剧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