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和妙玉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作品中没有写,但也可以推想而知。
李纨“如槁木死灰”,不是好事之人,不会主动去找妙玉;妙玉身份所限,在贾府半客半隐,很少离开栊翠庵,当然也不会去招惹李纨。她们二人,至多是偶然相遇,而不会是谁主动去找谁。
偶然相遇也可以起冲突。像晴雯与小红路遇,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各自走开”后还要讽刺攀高枝。虽然只是几分钟,可以埋下一生的仇恨。
但这个模式,不可能套到李纨与妙玉身上。宝玉就当面说李纨“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她不是牙尖嘴利之人。妙玉说话不客气,但更主要是不爱说话,不随便搭理人。所以她们不会像晴雯小红一样起言语冲突。
没有言语冲突,更没有利益冲突,会不会是性格冲突呢?李纨是“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妙玉也身处于“膏粱锦绣”的大观园,出家人的身份,要求她应该“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像李纨一样冷淡地生活。
但是妙玉显然不是这样。她听到湘云黛玉联诗悲凉,就会忍不住出来阻止,哪里是“无见无闻”了?至于对宝玉的那点不可能实现的小情愫,更是成为整个大观园的笑柄。
李纨是身居“膏粱锦绣”却“无见无闻”的典型。妙玉也是身居“膏粱锦绣”、应该“无见无闻”,却完全没做到“无见无闻”——李纨是有权力嘲笑妙玉的。
李纨未必对妙玉有敌意。她们至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李纨不肯放弃嘲笑别人的权力,因为她并不是经常有这权力。她只是抓住栊翠庵的梅花美丽,派宝玉去向妙玉讨梅花。她知道妙玉愿意给宝玉梅花,更知道妙玉愿意与宝玉有不逾矩的亲密接触,她甚至愿意成全妙玉——为了满足自己心里暗暗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