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七月,夏暑渐消,秋风乍起,正是沙场厮杀的好时节。
沂州城下,几个月调兵遣将,六路唐军云集,招讨使、平卢节度使宋威统一指挥,集中围剿,血战终日,草军大败。
宋威第一时间上书朝廷,鉴于贼酋王仙芝已死,各路军队即刻遣返。宋威这个举动,可以说是破绽百出,一点也不符合百战名将的做派。
报告王仙芝已死,证据不足。王仙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么献俘玄武门,要么传首众藩镇。现在,宋威仅凭一具模糊不清的尸体,就判定王仙芝已死,实在太过武断。实际上,当年庞勋之死,也是这样认定的。所以,宋威的做法,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根本原因还是想第一时间报捷,以迎合朝廷和皇帝的心理。
参战各藩镇军队立即遣返,也很不妥当。这次,沂州之战,各藩镇军队是出了大力的,但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打仗,无非是为了升官发财。宋威不但没有向朝廷给参战军队请官加赏,反而想快点让他们回家,难免激起他们的怒火。
大家都知道,王仙芝造反半年多,连破十余个州县,掠得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这次沂州之战,战利品肯定很多。宋威急着把各藩镇军队赶走,明摆着是想独吞这笔巨大的财富,实在是很不地道。
宋威还忘记了最关键的一条: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五年前,他的上司康承训,剿灭庞勋后,就是这样的下场。只要王仙芝还活着,他宋威就有存在的价值。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懂。宋威,在沂州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
另外,几万人的大决战,草军几乎全军覆没,但是贼首王仙芝、黄巢之下草军最有名的“二十四将”尚让、尚君长、孟楷等人,一个也没战死,也没被俘。刀枪无眼,乱箭无情。草军的领导层一个也没损失,这也很反常。
反常的背后,必然有个真相。我们可以大胆推测,王仙芝来到沂州,陷入重围,立刻感到情况不妙。商人出身的他,善于用商业的思维权衡利弊,与手底下的智囊们商量了一番,做出了一个决定:以钱买命。钱可以再抢,命没了就没了。
王仙芝知道,唐军虽多,说了算的,只有招讨使宋威一个。于是他们开始和宋威接触,这正好和宋威养寇自重的心思一拍即合。具体方案就是,打还是打,草军肯定大败,但所有领导层都放走;草军的财产,全部留给宋威。这个买卖,草军觉得很值,宋威也觉得不错。因为按照朝廷的政策,王仙芝是可以招安的,现在只是放他走,留着慢慢养着也不错。
这个方案,对宋威极为有利,又有名,又有利。对其他藩镇,非常不公平,出力不讨好,啥都捞不着。在大唐,这样的事多了,所以宋威根本也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唯一容易露馅的是,王仙芝逃出沂州,再次造反。
这方面,宋威也考虑到了。在大唐,这种事很正常。西川那边,天平军杀良冒功,高骈屠杀三千突将,朝廷都装作看不见。这边,只要王仙芝一时半刻消停一点,过个年儿半载,谁还去追究沂州城下的这些破事。
宋威没想到的是,王仙芝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没过三天,就重新聚集人马,开始攻打州县,势头比原来更猛了。从这里可以看出,沂州城下的大战,基本上是假打。不然的话,三天功夫,王仙芝从哪里收拢这么多草军?
作为招讨使的宋威知道内幕,下面受攻击的州县,可不知道这些弯弯挠,他们只知道王仙芝来了!赶紧报告,请求支援!王仙芝是故意的,存心想坑宋威一把,所以大张旗鼓地攻打州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个脸,表明我王仙芝没死!活的好好的呢!不但没送命,还要要你们的命!
三天时间,王仙芝死而复活,不但打了宋威的脸,而且打了大唐的脸。朝廷顾不得追究宋威的欺君之罪,毕竟没奖他,所以也没法罚他。当务之急是紧急下诏,让返程中的各道兵马赶紧掉头,重新集结,追剿王仙芝!
这样一来,各道兵马彻底怒了!来来回回,把咱们当什么了?遛狗的吗?!有功的时候不赏,说了让回家,转眼就再让去送死,朝廷说话跟放屁一样!宋威也不是个东西,王仙芝死了,就想独吞功劳和金银财宝。王仙芝复活了,就让弟兄们顶上去送命!
满腹怨言的军队,不但打不了胜仗,而且人人都想和草军联手,反了这狗日的朝廷,宰了这驴养的宋威!对朝廷不满的种子,已经在几大藩镇军队中深深埋下。过不几年,将会成为大唐分崩离析的强大离心力。
八月,王仙芝冲出沂州这个天然的包围圈,一路向西,杀向中原。中原是大唐的腹地,东都洛阳是第二政治中心,决不能有失。一旦被草军攻陷,对天下人心理上的震动太大了,极易引发雪崩效应。
大唐朝廷赶紧做出了一系列调整。不得不说,这时的朝廷还是比较得力的,王铎、郑畋、卢携等几个宰相还是有能力的。朝廷命令忠武军节度使崔安潜,赶紧出兵拦截。命令昭义节度使曹翔,和义成军的士兵一起守卫东都洛阳。这还不放心,又派出左散骑常侍曾元裕为招讨副使,据守东都洛阳。又下诏命令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守卫汝州、邓州的重要道路,以防草军采取掏心战术,直接攻打关中。
从王仙芝的进军路线看,草军直捣长安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已经进逼汝州(今河南平顶山)。朝廷赶紧命令邠宁、凤翔两大藩镇,选拔步兵一千、骑兵五百据守陕州、潼关。这两个藩镇在长安西北,历来是重要的后备军事力量,现在情况紧急,也拿出来防守长安的门户了。
大唐军队严守洛阳、长安一线,可是,王仙芝草军的目标是哪里呢?
王仙芝
唐骑兵
[图片5]
临沂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