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广东人民“随剪随生”,如火如荼的斗争,李成栋养子李元胤与署布政使袁彭年力劝其“反正”。
袁彭年曾在崇祯、弘光朝任职推官、给事中,隆武时任吏科都给事中。清兵入闽后投降,任清广东学道;顺治四年五月因广东布政使耿献忠升任广西巡抚,袁彭年由佟养甲题请补授广东布政使。按明、清定制,布政使掌管一省行政、财政。袁彭年即利用这一职位和李成栋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成为了促使李成栋反正的核心人物之一。
据《东明闻见录》记载,李成栋曾“同署藩司袁彭年、养子李元胤登楼去梯,相谓曰:吾辈因国难去顺归清,然每念之,自少康至今三千余年矣,正统之朝虽有败,必有继起而兴者。本朝深仁厚泽,远过唐宋。先帝之变,遐荒共悯焉。今金将军声桓所向无前,焦将军琏以二矢复粤七郡,陈将军邦傅虽有降书而不解甲,天时人事,殆可知也。又闻新天子在粤西,遣人瞻仰,龙表酷似神祖,将相交和,神人共戴。若引兵辅之,事成则易以封侯,事败亦不失为忠义”。
李成栋顾虑自己留置在松江的眷属,犹豫未决,他的一名随侍爱妾说:“公如能举大义者,妾请先死尊前,以成君子之志。”(王夫之:《永历实录》卷1l,《金王李陈列传》)。当即自刎而死,以明心志。
李成栋抱妾尸体大哭,反正之意横生。
顺治五年正月,江西金声桓叛清后,以密书约之。李成栋认为“今金将军声桓所向无前,焦将军琏以二矢复粤七郡,陈邦傅虽有降书而不解甲,天时人事,殆可知也”。(徐鼒:《小腆纪传》卷65,《列传第58.逆臣二.李成栋》,瞿其美《东明闻见录》)
他抱着“事成则易以封侯”(徐鼒:《小腆纪传》卷65,《列传第58.逆臣二.李成栋》,瞿其美《东明闻见录》)的强烈欲望,反清之意遂决。
广东香山县人何吾驺在崇祯年间已入阁任大学士,隆武时继黄道周为首辅,兵败之后逃回广东,也一直暗中参预策反李成栋的工作,猜度到火候差不多了,他和另一位原任明朝大学士黄士俊前往拜见李成栋,并应李成栋之邀“就议密室”。
李成栋刚一说出自己反正的愿望,何吾驺便跪倒叩头,说:“公言及此,我太祖高皇帝之灵,宗庙社稷之福也!”
于是,李成栋遂“下令归版籍,迎乘舆,以端州为行在所”(黄士俊撰《大明首辅象冈何公墓志铭》)。
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在李元胤、袁彭年等人的支持下,李成栋以赣州告急为辞,先胁服佟养甲,用私藏之明总督印颁布文告,奉永历为正朔,下令解散发辫,复明衣冠,以密制新旗代清总督旗,遣投诚进士洪天擢等奉表赴南宁,请永历帝前驻广州。
彼时,永历朝廷正处于艰难窘迫之中,突然听说广东全省和广西已失府州反正,永历君臣欢呼雷动,沸腾连日。
这样,“粤东十郡,不半月底定”。(钱秉镫:《所知录》卷中)
永历二年四月,永历帝命侍郎吴贞毓等前往劳军,晋封成栋为惠国公,管两广总督事。
永历朝的惊喜还远不止于此。
因为金声桓、王得仁在江西搞得太猛,清廷惟恐九江上游有失守,只好下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王撤兵马回武昌、汉口。
这么一来,非但广西险情解除,甚至明军也很有机会趁机收复湖南。
原先负有丢掉几乎湖南全境的罪责,一直龟缩于广西桂林的督师阁部何腾蛟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以死自誓,决心乘机收复失地”,“以谢前不敏”。(王夫之:《永历实录》卷 7),督焦琏、胡一青尾随清军后撤的脚步奋击,大战岩关、凤凰坪,敌“横尸如山,鸾桥水赤”,(邵廷采:《西南纪事》卷 2),一举收复全州、衡州、武冈等地,明军军声大振。
湖南全省的收复,只是时间问题,形势一片大好。
可以说,由于金声桓、王得仁、李成栋的反正,何腾蛟等人的奋战,永历朝所统辖的地区辐射到了两广、江西、湘湖、川东、云贵等七、八省,转机前所未有的!
何腾蛟和瞿式耜等人也因此上疏请永历帝回桂林主政,以图出楚。
瞿式耜在疏中指出“之前广东尚未收复,大军就应该屯驻在桂林以扼制楚地;今日江西、广东已经回归,大军更应该屯驻在桂林以图开出楚地。事机所在,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前日粤东未复,宜驻桂以扼楚;今日江、广反正,则宜驻桂以图出楚。事机所在,毫厘千里。”徐鼒:《小腆纪传》卷 28,《瞿式耜传》)
可以预料得到,永历帝真能听从瞿式耜等人的劝谏,回驻桂林,调兵遣将,北出湘楚,南控两粤,中兴明室,绝不是梦想。
但是,李成栋也在这个节骨眼上上疏永历帝,请移驻广州。
李成栋说:“臣本来想亲自前往广西拜见皇上,但广东刚刚回归,人心尚未贴安,臣担心这一动身又会引发什么别的变故。皇上如果不肯移跸广东,是不是认为广东不属于王土呢?这是在嫌弃臣呢,还是在怀疑臣呢?”(“臣欲亲赴行阙,而东土新造,人心尚未贴安,臣一举足,恐生不测。皇上若不移跸,将以东省非王土耶?岂弃臣,抑疑臣耶?”蒙正发:《三湘从事录》)
为使此事做实,他又“遍致书于朝士,皆有馈赠”。( 王夫之:《永历实录》卷1l,《金王李陈列传》)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如此迫切力邀圣驾入粤,会不会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啊?
瞿式耜上疏大力制止,说:“圣驾一旦东往,军中将帅一定会在私下里说皇上乐于在新收复的地方享福,李成栋也有邀驾之嫌。彼时,号令既远,必招致人心涣散。”(“驾既东,军中将帅谓皇上乐新复之地,成栋亦有邀驾之嫌。号令既远,则人心涣散。”戴笠:《行在阳秋》卷上)再请永历帝驻跸桂林。
李成栋大不以为然,疏驳瞿式耜“乐新土”之议,且以中兴为名提出“朝廷怎么可以偏安于广西,虚度岁月,致使天下豪杰心寒齿冷呢!这是我李成栋诚惶诚恐地在为朝廷谋划,并不是想得到邀驾之功”。(“岂可偏安粤西,优游岁月,令天下豪杰寒心乎!此臣鳃鳃至计,非冀邀驾之功也”。徐鼒:《小腆纪年附考》卷15)
同时,不容置疑地派出部将罗成耀携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入南宁迎驾。
俗话说,财令智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永历帝动心了。
李成栋李爱卿既然这么诚意拳拳,朕又怎么好意思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