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打秋风,正要开口求告,小厮来报贾蓉来了。宁府请客,要借凤姐陪嫁的屏风,贾蓉刚走,凤姐又把了叫住了,出了半天神,却说,现在有人,我也没精神了,你晚饭后再来吧。
有些版本还有凤姐脸一红的描写,看上去似乎有点暧昧,其实是很敞亮的,在场的不光有刘姥姥,还有一堆的丫鬟婆子,包括太太陪房周瑞家的。王夫人认定绣春囊是凤姐的,凤姐都吓得流着眼泪跪着分辨,除非是不要命,才敢明目张胆眉来眼去,邀约密会。
事实上两人互相都不是对方的菜,纯粹就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
凤姐对贾蓉说话从来毫不客气,动不动口吐芬芳,从借屏风就看得出来,就算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顾及贾蓉和宁国府的面子。贾蓉也对凤姐作风不满,不光背地传播凤姐隐私,还唆使贾琏偷娶二姐,目的就是他有机会鬼混,他喜欢的是二姐这样温柔多情的。
这两人之间的谈话虽然不涉私情,但也不便对着刘姥姥说,凤姐刚想对刘姥姥哭穷,如果跟贾蓉说起日常开销帐目之类,动辄上千上万银子出入,显然不合适,只能先打发了刘姥姥后再说。
至于为什么要是晚饭后,周瑞家的早就说了,这一下来,就只饭后有空了:凤姐当天的工作早就排满了,冷子兴要被递解回乡,周瑞家的女儿急得找周瑞家的捞人,周瑞家的说太太二奶奶现在没空,只有晚饭后才会有空。
晚上忙完了,凤姐向王夫人汇报完一天的工作,顺便提起:今儿珍大嫂子来,请我明儿过去逛逛,明儿倒没有什么事,王夫人道,有事没事都不害着什么,他既单请你,可知诚心请你散淡散淡,别辜负了他的心。
王夫人这话说明,宁府没啥事,只是单请凤姐过去玩的,可是当天作者根本没有提到尤氏。当天凤姐除了日常工作外就是甄家送礼收礼,临安伯老太太送礼,接待刘姥姥,处理冷子兴官司。尤氏要么没来,要么来了根本没跟凤姐提过请客的话。
所谓宁府单请凤姐过去作客,就是贾蓉晚上来,凤姐示意的。凤姐过府就是高高兴兴叉了一天麻将,还赢了戏酒。
贾府主子奴才上千人,相应于一个大型公司。作者说一天大多小事也有一二十件,事多不说,还不好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向王夫人请示,半点错不得。
比如刘姥姥一个穷婆子上门打秋风,无非就是随手打发几个钱的事情,可是流程却非常繁琐:寒暄,问周瑞家的回过太太没有,周瑞家的说没有,凤姐让去请示。于是再次寒暄,请吃果子等,拖延时间,等王夫人的回话。周瑞家的回来说,太太说让凤姐作主,凤姐明白话中有话,打发刘姥姥吃饭。追问了王夫人的原话,弄清了刘姥姥来路,盘算了一下给多少钱合适,最终说了一堆漂亮话,给了二十两银子,才把刘姥姥打发走了。
人情往来送礼就更麻烦了,不说别的,贾母问起人家送了什么礼,好的给她留着,她要送人,凤姐就得立马答上来。凤姐识字不多,不象贾琏,贾政一问起,从鞋套里把工作笔记拿出来就是了,她全靠脑子记,着实很累,平儿都说,凤姐流产,就是劳心劳力太累的结果。
所以凤姐特别爱热闹,看戏打醮吃螃蟹烤肉,都兴趣十足,甚至姑娘们写诗,她都要插一句,因为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都是在干活侍候人,实在需要放松一下。可是贾母也爱凑热闹,她还得侍候贾母。她喜欢吃螃蟹,但只能替贾母剥螃蟹,自己没好生吃,贾母要走,她也只能跟着走了。陪打麻将,就是作戏放水,一点意思没有。
凤姐对贾蓉说没精神是真的,她确实累了,出神想了半天,就是在想明天有没有什么紧要事,发现没有,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去宁国府玩一玩,放松一下。
问题在于宁府单请凤姐合适不?这就要提到凤姐与宁国府的关系了。
凤姐刚嫁进贾府不久,却与宁府上下,贾珍尤氏贾蓉秦可卿,甚至贾蓉死了的亲娘,关系都非常好,贾蓉也称凤姐为姑娘(姑妈),这说明凤姐的母亲是宁府的姑娘,宁府是凤姐的外婆家。凤姐的娘家在金陵,想回一次娘家很困难,宁国府就相当于她的娘家,娘家请出嫁的姑娘回家散散心,是没有问题的。
史湘云的叔婶对史湘云只有脸面上的情面,史湘云很想常来贾府,于是偷偷嘱咐宝玉,让他提醒贾母出面请她过来。凤姐说她在宁府长大,与贾珍玩到大。但从年纪上讲,她与贾蓉才有可能从小玩到大,所以非常熟,遇到被贾瑞骚扰都是找贾蓉。这种事找贾蓉商量,借尤氏之名请她过府散心,意思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