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荣宁二府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宁国府的某个夜晚,喝得醉醺醺的焦大破口大骂“爬灰的爬灰”,其实他是言有所指。
没错,秦可卿和贾珍的“奸情”早已尽人皆知,既然身为奴仆的焦大都门清,那么尤氏和贾蓉肯定也心知肚明。尤氏是贾珍的继室,为什么对于丈夫的龌龊之事他不敢过问?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对于妻子和父亲之间的丑事,他为何也要忍气吞声?原来,这里面充满了人情世故。
回归到尤氏、贾蓉和秦可卿三人身上,看看尤氏和贾蓉为何不敢吭声,秦可卿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
曹公借王熙凤的嘴这样评价尤氏:既没才干,又没口齿,是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尤氏戏份不多,确实不出彩,但并不代表她糊涂,而且她的优秀不在王熙凤之下。王熙凤过生日这个桥段就是最好的例证。
因为王熙凤是“寿星”,所以贾母把相关事宜全部交由宁国府尤氏打理。为了凑份子钱,贾母发动了邢、王夫人,贾家众姊妹,乃至底下的管家婆子,全都得为这场宴会出钱。因考虑到李纨是个寡妇,所以贾母打算她的钱由自己出。
王熙凤为了讨好贾母,称李纨的份子钱她出,一来二去,李纨的这一份还是变成了空账。王熙凤为人精明,她根本不打算自己掏钱,又想在贾母面前装好人,所以他干脆来个浑水摸鱼,想把这笔账赖掉,然而这却没有逃过尤氏的眼睛。
原著第四十三回:只见凤姐已将银子封好,正要送去。尤氏问:“都齐了?”凤姐儿笑道:“都有了,快拿了去罢,丢了我不管。”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当面点一点。”说着,果然按数一点,只没有李纨的一分。
对于有一万个心眼子的王熙凤,尤氏也丝毫不落下风。如果尤氏稀里糊涂收了这笔钱,事后王熙凤若查账,自己会掏钱补空不说,保不齐要担一个贪污的罪名。当面点钱,尤氏的聪明可见一斑。
尤其她对王熙凤的那一句“我劝你收着些好,太满了就泼出来了”很明显,尤氏早已看出贾家的衰败。
既然如此,贾珍和秦可卿的奸情其实早已被尤氏知晓,但尤氏脑子里始终想的是“妻贤夫祸少”。也许是当局者迷,尤氏这么放任丈夫,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有失偏颇的。
尤氏为何“不敢高声语”?封建社会向来是母凭子贵,作为贾珍的继室,她没有给贾珍生下一儿半女,而且她的娘家也不显赫,何况尤氏在宁国府就是一个“花瓶”,并且是上了年纪的“花瓶”,所以她在宁国府的地位就要大打折扣。
自贾蓉娶了秦可卿之后,宁国府的管家权一直攥在秦可卿手里,尤氏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对于丈夫的“爬灰”行为,她不得不“选择性失明”。对于贾珍的背叛,尤氏只会小心地装作看不见,无疑,这也是她自保的明智之举。
“倒霉孩子”贾蓉
尤氏是贾蓉的继母,按照尤氏的说法,她已经与贾珍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可见,贾蓉的生母应该在贾蓉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过早失去母爱的护佑,加上贾珍在教育管理上的缺失,使得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孩子。
贾珍在宁国府就是天王老子,儿子贾蓉在他跟前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的忤逆,清虚观打醮的桥段就能看出贾蓉有多么地不堪。
《红楼梦》第二十九回:贾珍道:“去罢。”又问:“怎么不见蓉儿?”一声未了,只见贾蓉扣着纽子从钟楼里跑了出来。贾珍道:“你瞧瞧他,我这里也还没敢说热,他倒乘凉去了!”喝命家人哄他。那小厮们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吃了一口。贾珍又道:“问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道:“爷还不怕热,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说。
在父亲面前,贾蓉是个软柿子。就因为天气热,贾蓉躲在屋檐下纳凉被父亲发现,父亲竟然命令小厮朝贾蓉脸上吐口水,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是什么?而且清虚观打醮时,贾府去的人非常多,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贾蓉遭到如此羞辱,其尊严早已荡然无存。
可以想象,对于这样的“厚爱”,贾蓉肯定领教过许多次,甚至已经习以为常。贾蓉“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的做法,不是深刻地认识到错误之处,而是源于内心对贾珍的畏惧。
与贾政贾赦的棍棒教育不同,贾珍“杀人不见血”的羞辱教育,无疑对贾蓉造成了心理阴影。贾蓉的生活非但不幸福,还因为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秦可卿从而让他陷入到一种尴尬的处境中。
这么看来,即便自己的媳妇被父亲玷污,贾蓉也只能装作看不见,在贾珍的淫威之下,贾蓉即便有想法,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因为他的意志和锐气早已被消磨殆尽。
秦可卿与贾珍的事情被焦大醉骂出来以后,贾蓉虽然假装没有听见,可心里却非常痛苦。他记恨这两个人,恨妻子背叛了自己,恨父亲毁了他的幸福,可对此,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倒霉孩子贾蓉,不敢跟父亲翻脸,也不敢休了妻子秦可卿,他只能将仇恨隐藏,跟着父亲贾珍有样学样,渐渐地他也学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贾蓉的内心深处,他恨不得秦可卿早点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早一点结束自己生不如死的尴尬处境。
后来秦可卿真的死了,相比较父亲贾珍如丧考妣的焦急,贾蓉倒是一身轻松,他任由父亲去操办儿媳的丧事,自己冷眼旁观,而且还白捡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尉。
秦可卿的“悲剧”
秦可卿兼具林黛玉和薛宝钗的美(所以秦可卿的乳名叫“兼美”),她相对于“半老徐娘”的尤氏,自然更得贾珍怜爱。
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秦可卿是个爱惜羽毛的人,而且在封建社会女子的名节之重要堪比性命。
秦可卿身在宁国府,半点不由人,对于公爹的龌龊行径,她很无奈。有人说秦可卿被贾珍玷污,源于她的“风流袅娜”,在宁国府,秦可卿的美变成了她不幸的原罪。如果秦可卿相貌平平,那么贾珍也不会利令智昏,做出乱伦的丑事。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在曹公的笔下,借秦可卿的命运走向,来体现宁国府肮脏不堪的局面,批判贾珍的骄奢淫逸。《好事终》里也有“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这句话,可见,曹公对贾珍这般不顾礼义廉耻、贪图美色的纨绔子弟深恶痛绝。
贾珍好色自不必说,那么秦可卿属于“欲拒还迎”吗?《大清律例》曾规定:凡妻妾与人奸通,而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妇奸夫,登时杀死者,勿论;若止(只)杀死奸夫者,奸夫以(和奸)律断罪,(奸妇)当官卖断身价入官。
在法律面前,对于奸情是零容忍的。如此严刑峻法,加上严密的社会道德,秦可卿想要抛弃宁国府长孙媳妇的身份和人人羡慕的生活,去选择生不如死的一条不归路吗?显然不合常理。
是不是秦可卿有某种需求而在贾蓉那里得不到满足呢?贾蓉曾调戏家里的丫鬟,与尤二姐、尤三姐调笑,甚至有“聚麀之诮”,虽然说明贾蓉很荒淫,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贾蓉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可见,秦可卿的这段“孽情”,只能是贾珍的威逼利诱。有人说,诺大的贾府不是还有贾母管着吗?但请不要小瞧了贾珍的权力,只要他自己不说出去,他便可以只手遮天。秦可卿兼具宝黛二人之美于一身,贾珍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秦可卿?
“情既相逢必主淫”,可怜秦可卿被公公所迫,既失了贞洁还要承担“淫”之恶名,这虽然不是她主观意愿,但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淫”的事实。
有人疑问秦可卿为何不告发贾珍,因为在吃人的封建礼教面前,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所以那些所谓的“禁忌之恋”乃子虚乌有。
在宁国府,几乎所有人都要看贾珍的脸色,唯一能管住贾珍的只有贾敬,贾敬一旦撒手人寰,贾府谁说话都不好使,更不要提尤氏和贾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