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赵姨娘,是一个奇葩的存在,这个女人仿佛是小说中唯一的丑角,没有任何人待见她。
贾母可以直接啐到赵姨娘的脸上,斥责赵姨娘是混账老婆;
王夫人可以暗示小辈王熙凤,各种打压赵姨娘;
就连大观园中的小丫鬟,都敢把赵姨娘揍一顿。
如果没有看过《红楼梦》的读者,这个时候一定会觉得,赵姨娘混得如此之差,一定是荣国府不被待见的边缘人物。
可实际上呢?
这位赵姨娘是贾政的宠妾,在贾政房里有宠擅专房的地位;
这位赵姨娘是贾探春和贾环的生母,一个姨娘能混到儿女双全,这在贾府是头一份!
于是问题就来了,赵姨娘的身上有什么优点,能让贾政把高贵的王夫人抛在一边儿,独宠赵姨娘这个丫鬟出身的妾侍?
对此很多读者有不同的解读,我在这里绝不做老生常谈,不卖关子,很多读者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贾政独宠赵姨娘不一定是赵姨娘有多优秀,而是王夫人同贾政过不到一块儿去……
一.贾政房里的往事,贾政就是个老宝玉
读者都只看到了贾宝玉是荣国府的凤凰,此时可以遥想一下,当年的贾政,该有多引人注目。
贾宝玉不过是荣国公的孙子,都已经让众多的丫鬟为之疯狂。而贾政呢?他可是荣国公的亲儿子,自然更受众丫鬟的喜爱。
很多丫鬟都会想当然地以为,攀上了贾政,就等于攀上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而贾政呢?
贾政必然是一个高配版的贾宝玉,他对情感的认知和需求,绝不会低于儿子贾宝玉。
当年,必然会有像晴雯一样的俏丫鬟,彻底走进过贾政的内心,让贾政有了与她长相厮守的打算……
可这一切,都会随着贾政的结婚戛然而止。
贾政婚事的做主权,不在他自己的手里。贾政的婚事会像每个公子哥一样,是两个家族利益的交换;
贾政的婚事会像每个公子哥一样,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
贾政的婚后,房里一定发生过一场剧烈的动荡。
按照荣国府的旧规矩:
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服侍的。
贾政的身边,一定少不了有两个通房丫鬟服侍。这两个丫鬟,必然是有着与贾政相似审美观的贾母为他选择的。
这两个丫鬟会活泼、俏丽,个性鲜明;
这两个丫鬟,会与年轻的贾政产生很深的感情。
男主人和俏丫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新进门的少奶奶最怕看见的事情。
当王熙凤嫁进荣国府之后,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贾琏身边的两个通房丫鬟通通撵了出去。
这么做就是王家的家风!
当年王夫人嫁进荣国府之后,必然也会把贾政身边的俏丫鬟撵出去。
对于这种状况,贾政真的是无可奈何。
贾政和王夫人,只会是挂名的夫妻,两个人没有和谐相处的可能性。
贾政是个什么人?
骨子里的贾政就是个老宝玉,他腐儒一般的假正经,是被家族的责任感和生活所磨砺出来的。
在内心深处,贾政就是一个心肠柔软渴望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在这一点上,贾政和贾宝玉这对父子一脉相承。
能走进贾政内心的女子,同贾宝玉喜欢的姑娘会差不多。
贾宝玉喜欢充满灵性、才华横溢的林黛玉,他也喜欢聪明灵巧的俏晴雯。
当年的贾政,同样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
可王夫人呢?
王夫人却是同贾政喜欢的女子,正好相反的那种类型。
王夫人愚蠢市侩,不注重任何亲情,满脑子只想着权利;
王夫人不学无术,大字不识,没有人能够做到引导她体会到文化中的美感。
可贾政偏偏是一个极度注重精神共鸣的男人,月老真是错牵红线,贾政和王夫人在一起,这对夫妻都会痛苦一辈子。
贾政想着诗礼传家,王夫人想着功名利禄,两夫妻都觉得,自己对的定位才能让家族蒸蒸日上,这样的夫妻又怎会和谐!
可贾政心里也明白,荣国府必须维护好同王家的关系,贾政与王夫人就算貌合神离,在众人面前也必须扮演好一对夫妻。
这是家族的责任感,让贾政必须做到的!
可王夫人如果想在贾政的房里玩宅斗的那一套,贾政也绝不会允许。
当王夫人,将贾政婚前的两个通房丫鬟都撵出去之后,下一步贾政会怎么办?
贾政干脆不再允许任何人往他的房里塞丫鬟,贾母给的他不要,王夫人给的呢?
他更不要。
王夫人想要玩用女人操控男人的那一套,在贾政的面前只会碰钉子。
贾政就是要所有的人都死心,别在宅斗上打他的主意!
贾政的长子、长女、次子,都是王夫人所生的嫡出,在贾政的眼里,他已经给足了王夫人面子。
当贾宝玉出生之后,贾政也已经是快40岁,有工作、有地位、有经济实力的男人了。
就在王夫人忙着照顾贾宝玉时,赵姨娘这个女人走进了贾政的世界。贾政很喜欢赵姨娘吗?
答案是未必,赵姨娘只是在最恰当的时间内,出现在贾政面前的那个女子。
那个时间段贾政已经完全独立,贾母和王夫人都不再能掌控他的生活。
贾政想要赵姨娘这个女人,他就能给这个女人地位;
贾政想要赵姨娘这个女人,他就可以护这个女人周全,让这个女人为自己生儿育女。
贾政只有在赵姨娘面前,才是一个可以保护妻儿的大男人,他在王夫人面前,始终都被王夫人的霸道压得喘不过气来……
二.赵姨娘给了贾政喘息的空间
贾政是荣国公的儿子不假,可他这位荣国公的儿子,偏偏在仕途上能力平平,他不可能得到高官厚禄。
可反观王家呢?
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是一路高升,十几年的时间就从京营节度使升到九省统治。那个时候王家的地位,已经从荣国府的小弟,上升到了盟友的位置。
这就意味着王夫人在荣国府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很多《红楼梦》的读者,只注意到了赫赫扬扬的王熙凤,在日常生活中强压的贾琏一头。这些读者却并没有注意到,王夫人压制贾政,要比王熙凤压制贾琏更猛烈、更过分。
王熙凤与王夫人的区别,只是王熙凤更张扬,而王夫人更内敛。
王熙凤更张扬,她做的一切读者都能清晰地看到。
王夫人更内敛,她做的一切得到小说中的细节去抠:
元妃省亲这段故事中,王夫人已经做到了对贾政的极致压榨。
这种压榨,已经极伤一个男子的自尊;
这种压榨,能让贾政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登王夫人的房门。
很多读者看元妃省亲这段故事时,注意到的是宫廷斗争,注意到的是贾元春的痛苦,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面对元妃省亲时,贾政该有多痛苦。
元妃省亲时,只召见了贾宝玉这一个亲弟弟,又让宝玉这个亲弟弟一个人独作四首诗,那个时候贾元春真的把贾宝玉捧成了荣国府的凤凰。
抛开贾宝玉的主角光环,贾元春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贾宝玉和贾环,都是贾元春的亲弟弟,按照常理,贾元春作为贵妃娘娘,应该对两位亲弟弟一视同仁。
可实际上呢?
在元妃省亲时,贾元春这位贵妃娘娘是捧着贾宝玉,却把另一个亲弟弟贾环冷落一边。
贾环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生病,他甚至没有机会见一见自己成为贵妃娘娘的亲姐姐。
贾环被冷落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王夫人的愚蠢、自私。王夫人这个女人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成宝,而把庶岀的儿子当棵草。
王夫人就连面子情,都不肯施舍给贾环一点点。
王夫人的权利欲和贪欲过盛,这个女人要的是在荣国府唯我独尊,任何光彩与荣耀,她都不准贾环染指。
这一切都会看在贾政的眼里,对于贾政来说,贾宝玉和贾环都是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王夫人把贾宝玉捧成凤凰,把贾环当成草鸡,这让贾政情何以堪,这让贾政这位男主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贾政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人家王夫人已经是贵妃娘娘的生母,为了保证元妃省亲的顺利进行,贾政必须进行妥协。
面对如此强势的王夫人,贾政该怎么办?
那时候贾政已经50多岁,不是一个冲动的年纪。贾政会觉得,对于王夫人他惹不起躲得起。
而赵姨娘呢?
赵姨娘这个女人,自然有了宠擅专房的地位。
那个时候,贾探春才10岁出头,赵姨娘最多30出头,正是一个女人韵味十足的年纪,她的美貌足以拢住贾政的心。
更重要的是,赵姨娘地位卑贱,她会以一个奴婢的身份去服侍贾政,永远不会像王夫人一样,给贾政无穷无尽的压力。
在赵姨娘的面前,贾政可以昂首挺胸;
在赵姨娘的面前,贾政可以做他自己。
在赵姨娘面前,贾政才有喘息的机会。
而且赵姨娘的身上,还有一个王夫人没有的优点,赵姨娘是个直筒的脾气,她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会说给贾政听。
一个真实、简单的女人,远比一个复杂有心机的女人更能讨贾政喜欢。
赵姨娘愚蠢没有关系,因为她就是个小妾,不用扛家族责任。
赵姨娘上不得台面更没有关系,因为她就是个小妾,不用出门应酬。
而王夫人呢?
王夫人就是那种复杂、有心机的女人。
王夫人的权力欲和贪欲,王夫人的唯我独尊,给了贾政极大的压力。
王夫人在任何时候是想着自己如何得利,至于丈夫和家族,那基本不在王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堪重负但贾政,只能选择逃避王夫人。
或者可以换一句话说,就是王夫人给的高压,把贾政生生地推向了赵姨娘。并不是因为赵姨娘有多好,贾政才喜欢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