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如海的夫人仙逝,林黛玉拖着病弱的身体守丧,没有时间读书,作为老师的贾雨村便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于是趁着风和日丽,出城闲游。
这一天,游到了一个竹林深处,看到有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匾额上写着“智通寺”三字,门边还有一副破旧的对联:
身后有余忘缩手,
眼前无路想回头。
雨村心想:这两句话,文字虽然粗浅,没什么文采,但却有着很深的意味。我这些年到处游历,也见过不少名山大刹,却没看到过这样的话。也许里面有经历过大彻大悟的智者,我不妨进去看看。
走进去一看,里面有一个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没办法把他和智者联系起来。问他几句话,他听也听不明白,说也说不清楚,答非所问。
雨村也就没有耐心再交谈下去,于是离开了。
漫读君简评:
关于智通寺的文字,只有寥寥两百余字,而且平淡无奇,所以通常被读者所忽略。然而它却如张僧繇所画之龙的眼睛,属于点睛之笔。正如那副对联,“文虽浅近,其意则深”,忽略了它,就无法抵达书之深远之处。
在这段文字里,有三个重要信息:
其一、寺庙破败,庙名和对联却清晰可见。
其二、庙名和对联直白易懂;
其三、答非所问的龙钟老僧。
山青水秀之地有一破庙,这庙出现得很突兀。而且,这庙破败到墙都塌了,庙名和对联却清晰可见,而且这样的破庙里竟然还有僧人存在。
这都是不合情理的。
也正因为不合情理,所以,这座庙宇的出现,就像僧道二仙偶尔现世一样,是来起提醒和警示作用的。
此时的贾雨村,即将迎来又一次的时来运转,即将踏上他梦寐以求的青云路。
但此时也是他回头的最后一次机会,此时不回头,以看想回头也不能了。
雨村其实是有悟性的,他看到那副对联,便想到了“必有个翻过筋斗来的也未可知”。所谓“翻过筋斗来的”,即达到了看山还是山境界的人,也就是经历磨难已经大彻大悟的人,比如出家后的甄士隐。
可惜,雨村的心蒙了尘,被强烈的名利心所蒙蔽,所以他认不出那个“既聋且昏”的“龙钟老僧”,正是他要找的“翻过筋斗来的”人。而此庙名为“智通”,意即智慧通达,这是提醒雨村,真正智慧通达之人,懂得何时该收手、何时该回头,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是的,此时的贾雨村,虽然自负很高,其实和平常世人并无区别,只把外表光鲜亮丽、耳聪目明的人当成智者。就像林如海和甄士隐一样,即使僧道二仙站在他们面前,也当成疯癫之人无视。
贾雨村就这样与度脱他的智者擦肩而过,从此踏上了不归路,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