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淹泗州城故事中降伏水母娘娘的并非张果老，而是唐朝高僧僧伽

京剧是中国文化的精粹，被现代人称为国粹。传统的京剧戏目内容多取材于古代的传统文化，其中民间传说故事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八仙的故事是中国古代民间传说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明朝开始就在老百姓群体中广为流传。而这些故事也被改编成各种京剧剧目，登上了国粹的舞台。在这些剧目之中，有的的确是来源于八仙的传说，而有的却是从别的民间故事进行改编创作的。其中经典的武旦戏《泗州城》就是典型代表，它在京剧中是以八仙之一的张果老降伏水母娘娘，拯救泗州城为主要内容的，可这故事的最初版本却与张果老无关。

京剧中的《泗州城》是取材与八仙传说，故事以张果老降伏水母娘娘，阻止她水淹泗州城为主要内容。故事中讲的是洪泽湖水怪水母娘娘看上了泗州城书生乌延玉，于是变化为人形前往泗州城中追求对方。而水母娘娘本身在泗州城的名声并不好，她在洪泽湖中兴风作浪，让周边的百姓生活很苦。水母娘娘与乌延玉陷入热恋后，水母娘娘便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受到乌延玉的排斥。乌延玉狠其兴风作浪危害百姓，于是盗走了水母娘娘修炼多年的宝珠。水母娘娘一气之下便打了两桶五湖四海的水，要水淹泗州城报复。

张果老知道这个消息后便变成骑驴的老头找上门来，说长途跋涉驴子渴了要向借些水喝。水母娘娘不认识张果老，以为是普通凡人，便把桶中的水借给张果老。张果老却让自己的驴喝桶中的水，很快就喝来只剩下几滴。张果老认为几滴水不能危害世间，便骑驴而去。水母娘娘发现两桶水几乎没有剩下，顿时大怒用几滴水演化成滔天巨浪，将整个泗州城沉入水底。水母娘娘的这一行为触犯了天条，玉帝下旨降罪。然后张果老带着天兵天将来到洪泽湖，与水母娘娘一场大战，将其镇压在盱眙山中。

这是水淹泗州城的故事最主流的版本，得益于京剧而广为流传，各种地方唱法大同小异。而泗州城也因此而为老百姓所知，它被洪水淹没而沉入水底的故事也成为非常著名的民间传说。可是从历史来看，水淹泗州城的故事最早与张果老并无关系，泗州城沉入水底也不是所谓的水母娘娘作怪。

泗州城是我国著名的古城，处于淮河下游、洪泽湖西岸，与盱眙县城隔水相望。这里是江淮水运的枢纽之地，联系则淮河、京杭大运河、洪泽湖等重要水系，是古代水路交通和战略运输的重要港口。这个城市早在北周时期就已经兴建起来了，一直到清朝康熙年间都是江淮水运的重要港口城市。

由于它的地势较低，历朝历代水患严重，所以经常出现被水淹没的情况。唐宋时期为了维持水路交通运输，保证江淮的繁荣，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税赋用于治水防灾。在康熙十九年的水患中，黄河夺淮入海，造成淮河水位暴涨，泗州城便遭遇了灭顶之灾，整个古城一起被沉入了水底。黄河夺淮入海这种自然灾害，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抗争的，所以完全没有挽救的机会。可是古代老百姓对这种灾害并不了解，于是被附会上了各种神话色彩。而水母娘娘水淹泗州城，张果老降伏水母娘娘的故事便是在这一时期产生的。

从历史考证来看，早在张果老版本之前，已经有了水母娘娘水淹泗州城的故事。这个老版本故事内容比张果老的版本更丰富，也更有传奇色彩。在古典名著《西游记》中，有唐僧误入小雷音寺的片段。这个片段孙悟空去请大圣国师王菩萨帮忙对付黄眉老怪，这里就提到了大圣国师王菩萨降伏水母娘娘的故事。由此看来在明朝中叶之前，水母娘娘水淹泗州城的故事就已经存在了。只是降妖除魔的主角并非张果老，而是大圣国师王菩萨。小说中的这位大圣国师王菩萨，其原型便是唐朝高僧僧伽和尚。

僧伽和尚是西域高僧，出生于葱岭以北的何国，唐高宗时期进入中原，最后留在江淮一带传教。他在当地显露出各种神异，尤其是显出观音十一相化身，被认为是观音菩萨下凡。他在泗州城建立寺庙，在北齐香积寺庙的基础上建立了普照王寺，受到江南佛教信徒的推崇。由于在传教之中成就斐然，被称为和唐玄奘并称的高僧，受到唐高宗、武则天和唐中宗的多次赏赐，还被敕封为唐朝"国师"。僧伽在唐宋时期名气很大，在《宋史》之中被记入了《高僧传》，还被宋太宗赐予谥号"大圣"。

由于僧伽和尚建立的普照王寺就在泗州城，所以他的故事中有过多次保护泗州城的记录。水淹泗州城的故事便是其中之一，现在流传的版本最早可追溯到明朝初年的朱元璋时期。在这个版本之中的水母娘娘并不是京剧中提到的水牛精，而是淮河水怪无支祁，《西游记》中称为水猿大圣。故事中水母娘娘与泗州城太守的儿子相恋，太守将儿子囚禁起来，不让两人见面。于是水母娘娘大怒，率领水军攻打泗州城，泗州城太守战败只能逃到普照王寺躲藏。这个事情也惊动了明太祖朱元璋，还把朱家在泗州的皇陵都淹没入水。

朱元璋上表天庭，请玉帝派天兵天将对付。于是玉帝派了托塔李天王的三个儿子，金吒、木吒、哪吒带领天兵天将下凡降妖。结果打了半天还是搞不定，于是泗州太守又在庙中向僧伽和尚的塑像祈求，最终使得僧伽和尚现身降妖。僧伽和尚是观音化身，他变化为老妪形象用金钢铁索，铣锁水母娘娘的锁骨，使其动弹不得，将其打入地井之中。据说当地还流传着诗，"永宁寺外水母井，观音足下金莲生。本是上古淮水神，累犯天条洪泽深。历经千辛勤修炼，尝尽万苦换脱人。虹桥遗梦江水恨，弥天怒淹泗州城。"

南宋地理学家王象之在他的注重《舆地纪胜》中写道，"水母洞，在龟山寺。俗传泗州僧伽降水母于此"。可见僧伽和尚降伏水母娘娘的故事，在南宋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比张果老的版本早了几百年时间。而京剧的版本又只是在张果老版本上的改编，算是拾人牙慧的作品。

对于为何这个故事会从佛教高僧僧伽和尚，演变为道教神仙张果老，在民间有着各种不同的说法。我个人还是认为这是当时全真教传教活动对民间的影响造成的，是这个造神运动的结果。在八仙故事中还有相当多的故事是来自于其它仙人的传说，如我曾经提到的黄鹤仙人、壶公等等。

八仙作为全真教造神和传教活动的核心，他们有很多的神话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这些故事有相当部分是盗版至别的神仙，其中有道教神仙，也有佛教高僧。由于这些故事在民间流传时间较长，有着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全真教可以吸收信众，扩大自己的信众来源，增加自己的公信力。而中国古代百姓的识字率不高，对于宗教的认知度有限，对于神仙的事情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所以很容易就被忽悠了。等到这些故事在民间固化下来后，又有各种艺术形式的改编产生，于是流传出了各种戏剧中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