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因何甘愿为北宋殉国？

作者：许云辉

公元1127年初，宋都开封外城，杀气腾腾的金兵大营内，突然传出声遏行云的吟诵声：“矫首问天兮，天卒无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

这惊天动地的声音，是吏部侍郎李若水以诗明志、引吭高歌。他跟随宋钦宗再入金营后，为捍卫宋廷最后一丝尊严，大义凛然痛骂金兵。在被如狼似虎的金兵绳捆索绑押至祭坛后，他宁死不屈高呼：“我为国死，职责所在！”他继续“又骂不绝口”，被恼羞成怒的金将打得满嘴流血。李若水喷出鲜血，“骂愈切”，最终被残忍的金将“以刃裂颈断舌而死，年三十五。”

李若水因何甘愿为北宋殉国？

（一）一身正气

李若水（原名若冰）考取进士入仕时，正是昏君宋徽宗重用奸臣蔡京等“主和派”把持朝政之日。“浪子宰相”李邦彦在与蔡京等人争权夺利中失势，恼羞成怒打算称病辞职。李若冰虽看不惯李邦彦等人的丑恶嘴脸和行径，却依然以大局为重，规谏李邦彦：“您身为大臣，理应以道义侍奉君王，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配身居高位！您既然不满他们的做法，为何不向皇上禀明，让他们的罪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由陛下来圣裁谁该走谁该留？你怎么可以意气用事，借口生病悄然离职，难道不怕天下人讥笑您是个只会陪吃饭的宰相？”

李若冰忧心国事，不满主和派的卑躬屈膝与胡作非为，愤然上疏谏言：“天下弊病由来已久，欲使国家长治久安更加困难！虽然圣朝已大力消减支出，但国库依然空虚；国家已在减轻赋税，但百姓依旧困苦；权贵已经受到抑制，但气焰反而更嚣张；官吏良莠不齐却未得到彻底整治。针对以上现状，臣恳请陛下广泛招贤纳士，不拘一格选择人才。哪怕他们只有一寸长的目光，但集腋成裘，一定能集思广益，为国家献言献策！”这些宝贵建议虽“皆深中时病”，但最终被宋徽宗置之高阁。

太尉高俅病逝，宋徽宗依惯例准备“挂服举哀（身穿素服亲临凭吊）”参加葬礼。李若水两次上书，有理有据坚决反对：“高俅一介幸臣，破格跻身太尉（国防部长）高位，恃宠营私，‘败坏军政’，致使数十万禁军形同虚设，当‘金人长驱’时不堪一击、土崩瓦解，使得陛下蒙尘，南巡泗州（今安徽泗县）。高俅之罪与童贯等奸臣同样深重。臣建议朝廷追夺他的所有官职名位！”宋徽宗为平息众怒，部分采纳了他的建议。

（二）誓死抗金

崛起于白山黑水的金国与北宋联手消灭辽国后，向北宋狮子大开口，索取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并割让中山镇、河间镇、太原镇三处战略要地，为日后大举进犯中原磨刀霍霍。宋钦宗接过太上皇宋徽宗留下的烂摊子后，“将遣使至金国”，商议用金钱赎回三镇一事。李若冰毅然报名充当特使，深入龙潭虎穴与金国巧妙周旋。他虽未完成赎回三镇的重任，但不卑不亢对答如流，尽显大国使臣风范。宋钦宗为表彰他不辱使命，特意赐名“李若水”。

李若水出任重臣冯澥的副职，再次出使金国。不料，金国撕毁和议，气势汹汹大举南下直扑黄河。李若水刚到中牟县，遇到一群溃逃的守河官兵，夸大其词吓唬他们金兵将至。使团上下乱成一团，商议从小路逃回京城。冯澥乱了方寸，向李若水问计。李若水道；“戍卒畏敌如虎溃败而逃，我等堂堂使团怎能效仿他们？万一遇到金兵，我等为国而死，死得其所！”他命令侍卫，谁敢再说逃跑定斩不赦！在他镇定自若指挥下，“众乃定。”回朝途中，李若水多次派人奏报宋钦宗，“言和议必不可谐”，必须立刻申饬各地加强战备。

金兵长驱直入，攻取开封外城，假惺惺向宋廷伸出橄榄枝，宣称只要宋廷答应割地并请太上皇亲至金营会谈，即可议和退兵。太上皇生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死活不愿出城。宋钦宗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带孙觌与李若水等大臣前往金营。

宋钦宗的热脸贴上金兵的冷屁股。金兵统帅完颜宗翰故意让宋钦宗一行坐冷板凳，多次派人催要降表。“钦宗不得已”，令人献上降表。完颜宗翰故意找茬儿，嫌降表缺乏文采，令宋廷重新以四六对偶句重写降表。宋钦宗打碎了牙往肚里吞，诏令孙觌重写，内心却希望孙觌挺直腰不奉诏，好歹为宋廷争回面子。孙觌却趁机瞎抖机灵，卖弄才学“一挥而就”，降表“词甚精丽”，且奴颜婢膝贬损宋廷。

完颜宗翰大喜，面向北方设置香案，令宋廷君臣宣读降表，向北跪拜以示臣服。当时，狂风裹挟暴雪，摧折得宋廷君臣泪如雨下。李若水百感交集，深恨无力回天，唯有劝慰宋钦宗以社稷为重保重龙体。

宋钦宗在金营蒙受三日屈辱后，终于虎口脱险回归京城。他痛定思痛，破格授予李若水礼部尚书官职。李若水自感才疏学浅，坚决推辞。宋钦宗亲自说服他上任，李若水始终不肯，最终改任吏部侍郎。

（三）壮烈殉国

宋钦宗方回京师，金兵即刻索要金一千万锭金、二千万锭银、一千万匹帛。宋钦宗为苟且偷安，一味屈辱退让，千方百计填满金兵欲壑。金兵得寸进尺，无礼要求宋钦宗再至金营面谈，否则将纵兵入城抢掠。宋钦宗后怕不已，满脸难色。李若水认为皇上过虑，力谏宋钦宗为国为民再赴火海刀山，自己愿抛头颅洒热血扈从皇上再往虎山行。宋钦宗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再入龙潭虎穴。

金兵背信弃义，将宋钦宗扣为人质，软禁在军营小草房内。宋廷官员屡次恳请金兵放回宋钦宗，宋钦宗也多次放低身段请求完颜宗翰放自己回朝，均被完颜宗翰以金银帛数量不足为由拒绝。完颜宗翰于1127年2月初宣布废宋钦宗为庶人，并命令龟缩在皇宫的宋徽宗率“后妃皇族”于次日前往金营投降。

金兵“逼帝易服”脱下龙袍时，李若水痛不欲生，紧抱宋钦宗嚎啕痛哭。痛骂“金人为狗辈”。金兵一拥而上将他拽出，打得他面目全非。李若水全程痛骂，气结于心昏倒在地。完颜宗翰令数十名骑兵守护监视，下令：“一定要留住李侍郎性命！”

李若水苏醒后，决定为国绝食而亡。金营中有人敬佩其骨气，好言劝他：“天下没有什么事放不下！您虽然昨日怒叱金帅，但金帅敬重您是个人才。您只要顺从金帅，‘明日富贵矣！’”李若水义正辞严：“天无二日，难道我李若水甘心侍奉二主？”

仆人谢宁也忍不住劝慰他：“李公，您父母年迈体衰。您何不违心屈就，说不定还有回家探望双亲的机会！”李若水叱责他：“我‘忠臣事君，有死无二！’岂能顾小家？”

十几日后，完颜宗翰再次威胁李若水，只要他愿意拥立异姓王（张邦昌），便可平安无事。李若水道：“太上皇为天下生灵考虑，主动下罪己诏并内禅皇位。新帝仁孝慈俭，从未有过错，岂可轻易废立！”

面对完颜宗翰对“宋朝失信”的无理指责，李若水针锋相对：“如果给失信者排名，您才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他有理有据历数金国失信的五大事件后，痛骂完颜宗翰：“您贪婪如肥猪，残暴像大蛇，是个真正的大盗剧贼！别看今日闹得欢，金国离灭亡已没有几日了！”

完颜宗翰恼羞成怒，杀心顿起，令手下将李若水押至郊坛处决。李若水“临死无怖色”，慷慨悲歌，壮烈殉国。

仆人侥幸逃得性命，回京师后将李若水英勇不屈的具体情况上报朝廷。宋高宗即位后，特意追赠他为“观文殿学士，谥曰忠愍”，并下诏褒奖：“若水忠义之节，无与比伦，达于朕闻，为之涕泣！”

李若水的视死如归，也使金国中正直人士敬佩不已。他们感叹道：“辽国被我大金灭亡时，为义而死者数十人！‘南朝（南宋）惟李侍郎一人！’”

李若水在北宋末年乱世中，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他力主抗击金兵，赤心肝胆忠君爱国，与卖国求荣的无耻之辈孙觌等人形成鲜明对比。千百年来，正因为历史上有千千万万个李若水这样的民族脊梁，才使中华民族前赴后继、生生不息、自强自立！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7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职杏坛,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近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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