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创业起居注》成书于武德年间,由温大雅撰写完成,记录的是从义宁元年(617年)晋阳起兵,到武德元年(618年)五月李渊称帝这357天的历史。因为温大雅一直跟在李渊身边,这段时间的大事都被记录在内,所以是研究初唐历史的重要依据,那么问题来了,作为唐朝正史的《旧唐书》、《新唐书》以及后来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为什么会有很多内容和《大唐创业起居注》相左?
据《大唐创业起居注》记载:“仍命皇太子于河东潜结英俊,秦王于晋阳密招豪友。太子及王,俱禀圣略,倾财赈施,卑身下士。逮乎鬻缯博徒,监门厮养,一技可称,一艺可取,与之抗礼,未尝云倦。故得士庶之心,无不至者。”
按照《创业起居注》的说法,李渊命李建成在隋朝的河东郡“潜结英俊”,而李建成经营的效果还不错。
实际情况如何呢?实际情况是,河东郡成了反抗唐朝统治最为坚固的堡垒,自义宁元年(617年)九月开始抵抗唐军,一直坚持到武德三年(620年)正月,硬生生打了将近两年半,打到隋朝早已不存在了还不投降,这难道就是李建成在河东“潜结英俊”的成果?
义宁元年(617年)八月,李渊与隋军宋老生在霍邑对峙的时候,李渊曾动过撤军回晋阳的念头,按照《创业起居注》的说法,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共同劝说李渊,李渊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唐俭墓志》出土后,根据该墓志记载,最先提出反对撤军建议的是唐俭,而当时唐俭是李世民的僚属,因此,按照正常汇报层级,唐俭只可能把这个建议告诉李世民,不可能同时告诉李建成。因此,最先正式反对撤军的人必然是李世民,而不可能是李建成,但是,《创业起居注》却说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同时反对撤军。而在新旧《唐书》和《资治通鉴》中,劝谏的只有李世民一个人,而此时的李建成早已领兵撤退,是李世民追上去带回了大军继续进攻长安。
李渊
义宁二年(618年)正月,李渊在没有彻底解除西线薛举威胁的情况下,贸然命令李建成和李世民率军东征洛阳,结果在四月无功而返,同时给了薛举喘息之机,使得薛举在西线对李渊重新构成威胁。
对此,两《唐书》和《资治通鉴》均记载得非常清楚,但是,《创业起居注》却只用了一句“時逼农月,遂奉令旋师宜阳、新安二郡而还”,似乎李渊撤军是为了不耽误农时,明显是在美化李渊。
在新旧《唐书》以及《资治通鉴》中,李渊、李建成的错误和过失较多,拔高了李世民。而《大唐创业起居注》里,李渊、李建成的成绩更为突出。
为什么历史会相左?
这就和玄武门之变有关系了!
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杀了太子李建成,后面又逼迫李渊禅位,这等黑历史放在哪儿都是大逆不道,是要被绑在历史耻辱柱上的。
李世民
这一点李世民很清楚,所以一方面他工作勤勉,想要用卓越的功绩来掩盖黑点,在这方面他做得很成功,另一方面就是篡改历史。
李世民篡改历史并不是抹掉他玄武门之变的历史,而是改变李渊和李建成的历史形象。当时史官在修纂李渊起居注(创业起居注只记载到称帝),李世民觉得有必要给予指导,于是让房玄龄拿来起居注(皇帝是不允许看起居注的,李世民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提出了诸多修改意见。“初,上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前世史官所记,皆不令人主见之,何也?’对曰:‘史不虚美,不隐恶,若人主见之必怒,故不敢献也。’上曰:‘朕之为心,异于前世。帝王欲自观国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公可撰次以闻。’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圣德在躬,举无过事,史官所述,义归尽善。陛下独览《起居》,于事无失,若以此法传示子孙,窃恐曾、玄之后或非上智,饰非护短,史官必不免刑诛。如此,则莫不希风顺旨,全身远害,悠悠千载,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观,盖为此也。’上不从。玄龄乃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为《高祖》、《今上实录》;癸巳,书成,上之。上见书六月四日事,语多微隐,谓玄龄曰:‘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委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耳,史官何讳焉!’即命削去浮词,直书其事。”李世民开了这个先河以后,起居注的真实性就打了一个折扣,到了宋太宗的时候,更夸张了,他竟然要求把起居注每天都呈报给他看,从这一点来说,起居注已经失去了意义,真实性大大缩水了。
最后成书的《高祖实录》里面,太原起兵功劳是李世民,打下长安功劳是李世民,李渊只是一个没有主见,一直被李世民推着往前走的老人,而李建成更是成了品行不端的无能之辈,所有的一切总结下来就是如果李世民不做皇帝,唐朝就会是另外一种景象,是上天选择了李世民,是李世民拯救了唐朝。
对于《创业起居注》,无论是后晋史官,还是北宋史官,都看到了,而且也引用了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但是,后世史官没有全盘采信。司马光在编写《资治通鉴》的时候,就很详细地分析过《创业起居注》靠不住的地方。很明显,新旧《唐书》以及《资治通鉴》在编纂的时候参照了修改后的《高祖实录》,而不是《大唐创业起居注》,主要原因可能是李世民的功绩太大,后来者都要为尊者讳,而且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