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咸丰三年,深秋某夜,四川合州城东七涧桥鞠家大门前赫然躺着两具男尸,一个是这家主人鞠海,另一个是他二十岁的儿子鞠安,父子二人陈尸血泊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鞠家为当地小康之家,父子两个都是为人和善的大夫,擅长治疗蛇毒,而鞠海的妻子向氏以及儿媳周氏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一家人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和和美美,怎料如此朴实的一家人却横遭厄运。 此案交由合州知州荣雨田办理,荣雨田原本是个纨绔子弟,并非是以考取功名做的官,而是通过花钱捐来的官。他对这桩案子束手无策,而知府大人杜光远却偏偏勒令他一个月内查出此案始末缘由。 荣雨田破案毫无进展,鞠海的老婆向氏整天到衙门口喊冤,弄得他很是无奈。离知府大人给的限期还剩十天之时,荣雨田不得不去求情,请求知府大人给予宽限,最好给两年时间。杜光远骂了他一通,再给他两个月时间,若两个月后还查不出,就要上奏折罢了他的官。
回到府上,荣雨田召集幕僚,要他们给点意见。有幕僚向他举荐刑房书吏陈老伦,说此人是个查案老手,很是有些道行。于是荣雨田命令陈老伦侦办此案。 陈老伦来到鞠家,鞠家婆媳见是官府派来查案的,不免又是哭哭啼啼一番。陈老伦见儿媳周氏娇艳动人,嘴上在查问案情,心眼儿却一直往周氏身上瞄。 陈老伦尽管名叫老伦,但年纪不大,时年三十一岁,从未娶妻,是个光棍汉。他自打见了死者鞠海的儿媳周氏后,心中打起了算盘,一心想要得到这个新寡的美人。
第二天,陈老伦跟知州荣雨田禀报查案情况,他说鞠家婆媳都是有名的美人,坊间都说婆婆向氏为人不检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因此他推测是婆婆向氏跟奸夫合谋杀死丈夫和儿子。 荣雨田命他去抓捕向氏,陈老伦又说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没有实质证据暂时还是不要抓人,待他慢慢再去查。荣雨田仰仗他,因此都听他的。 几天后,合州城西的卖花的孙婆子来到鞠家,先是安慰婆媳一番,又说这种事情官府就算有心要管,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案,如今家里没了顶梁柱,眼看日子越来越难过下去,婆婆怎么都可以,但儿媳妇年纪不过二十,如果一直守寡下去,这一辈子就算毁了。不如将儿媳周氏嫁出去,还能得到一笔银子。婆婆向氏问过儿媳之后,儿媳周氏点头答应,全由婆婆做主。
就这么着,在孙婆子的张罗之下,周氏嫁了人,而嫁给的人正是陈老伦。嫁过去后,陈老伦对周氏无微不至,日子倒也过得美满。只是陈老伦经常唉声叹气,周氏问他为何事叹气,陈老伦开始不答,问的多了,他对周氏说:“我之所以唉声叹气,是因为我知道这桩案子的内情。杀死你前夫鞠安和公爹鞠海的非是旁人,正是你婆婆向氏伙同奸夫做下的好事!” 陈老伦又说:“知州大人限我两个月将案件了结,如今眼看就要到了日子,知州大人一定会因我失职而把我关进大牢,说不定还会砍了我的头。到那时你又要成为寡妇了,我不忍心撇下你,因此叹气。” 周氏被他这番话吓得不轻,问他可有解决之法,陈老伦说:“也不是没有,只要你肯在公堂上指认婆婆向氏,我便可以请求荣雨田大人将她以通奸罪羁押,然后再想法免除她的死罪。”周氏无可奈何,唯有依他所说。
婆婆向氏被拿到公堂,儿媳周氏按照陈老伦教她说的话,在公堂上指认婆婆偷人。这时候,有个名叫金六的无赖汉来到公堂,说自己就是奸夫,也是凶手。向氏与他两年前就相好了,还答应与他白首偕老,为了可以做一对长久夫妻,于是向氏与他杀了鞠海和鞠安。 有儿媳作证,又有金六自认凶手,向氏百口莫辩,被打了一通板子后关押进大牢。向氏蒙冤入狱,她的弟弟向吉安要为姐姐伸冤,向吉安的女儿菊花找人写了状纸,去重庆知府衙门前喊冤,结果正好碰到四川总督黄宗汉。 黄宗汉接下状纸,答应为她伸冤。然后黄宗汉因为公务繁忙,竟把这件事情忘了,直到两个月后,菊花再次喊冤,他才记起此事,随即命手下心腹李阳谷带人前往合州秘密查案。
李阳谷先是调查了金六,查出金六本来欠了别人很多钱,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不久前竟然发达起来。李阳谷命人秘密抓了金六,对其拷打之后,金六说出实情,一切都是受了陈老伦的唆使,他根本不认识向氏,堂上那番话都是陈老伦教他说的。 李阳谷命人将金六带到黄宗汉处,他则继续查案。几天后,在酒馆吃饭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是有个陕西人在酒后自称杀了鞠家父子。李阳谷命人将几人拿住,问清那个陕西人的住址后,将那人抓住,经过审问,陕西人说出实情,他说自己在合州经商,因为好赌赔了生意,于是去偷。那日他趁夜去鞠家行窃,被鞠家父子发现后,一直追到门口,情急之下他用随身携带的利刃将父子二人毙命,而后逃之夭夭。
咸丰四年六月二十四日,黄宗汉亲自公审此案。他判向氏无罪,金六死罪,陈老伦死罪,孙婆子与儿媳周氏分别处以杖刑。至此,此案正式了结。只是糊涂知州荣雨田并未受到惩罚,只能说他命好吧。 本文为一点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