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这个人有两大爱好,一个是下棋,另一个就是跟下属摆龙门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聊天。
1867年7月21日晚上,曾国藩闲着没事,在八九点钟的时候溜溜达达就跑到幕僚赵烈文家去了。这时候正当着两江总督的曾国藩愁眉不展,让赵烈文很是不解:“中堂(当时曾国藩已经当上体仁阁大学士)大人这是怎么了?”
曾国藩长叹一声:“我刚跟京城里来的人聊完天(估计是宣读晋升命令的钦差),我听他说现在京城里治安混乱极了,大白天的就有人明火执仗打家劫舍,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集市上乞丐成群,甚至还有的妇女连裤子都没有,就这么光着腿上街,现在大清已经民穷财尽,恐怕要变天了,这可咋办呢!”
赵烈文回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没啥奇怪的。现在大清朝二百多年了,皇帝(太后)独裁(主威素重),闭关锁国(风气未开)。而最可怕的是朝廷已经从中心开始烂了,要不然也不会土崩瓦解,要我看,今后必然是从皇帝那儿出事,然后军阀割据各自为政,用不上五十年,大清朝必然灭亡!”曾国藩愁眉不展:“要不把首都迁到南方去,咋样?”赵烈文摇摇头:“想学晋朝和宋朝是不可能的。”
这里曾国藩就有点异想天开了:满清又怎么会放弃“龙兴之地”往南搬家?且不说吃惯了白切猪肉(胙肉)的八旗子弟能不能适应南方的气候和饮食,就是扬州嘉定的老百姓会不会痛打落水狗,那也是一个未知数。
赵烈文的话就很直白了:想偏安江南一隅,那是不可能的,迁都只会死得更快。
曾国藩还不死心:“大清无昏君(多么熟悉的说法),应该不至于迁都就亡国吧?”赵烈文一看老领导还是心存侥幸,就直接反驳了一大堆话,总结起来就一句:“清朝得天下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进关后杀戮太重,即使中期出了几个明君,但是善恶不能相抵,完蛋已经是必然的了。”
赵烈文预测“清朝五十年内完蛋”,结果过了四十四年,也就是1911年,它就真完蛋了。神预言,果然是神预言。原来语言就是建立在对时局的精确把握上:清朝已经从内往外烂了,就是努尔哈赤复生,也只能徒唤奈何了。
当时曾国藩的话也耐人寻味:我现在就盼着自己早点死,免得亲眼看见清朝灭亡(吾日夜望死,忧见宗祏之陨)。看来,曾国藩也心知肚明,甚至比赵烈文还悲观-他五年后就死了,似乎是认为清王朝连五年都挺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