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时期,藏书事业并未因政权频繁更迭、诸国分裂割据而停滞,无论是各个政权的统治者,或是民间的私藏家、书院或者寺观,大都采取了积极的措施,使得原本因唐末战乱而衰败的藏书事业,在恢复的基础上有了崭新的发展。
纵观五代十国时期诸多政权整体的藏书活动,与其前后诸朝相比,呈现出以下特征。
(一)藏书业重心南移趋势明显
五代十国时期,南方诸国并未因分裂而停滞不前,相反,处于弱肉强食环境中的九国君主尤其作为国之初建者,多深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他们十分关心自己所辖片区社会与经济的发展。
招抚流民,休生养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奖励工商业,同时重视文教,开建学校,礼贤下士,使得所辖区域社会环境较为稳定,经济或文化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同时,南方安稳的生存环境,加之文治政策的推行,吸引了中原工商业者及士人的南迁。他们在南迁的同时,连同北方先进的的生产技术、丰富的学术积淀也一起带到了南方。
而中原五代则深受战火袭扰,政权频繁更迭,虽经济也曾有过短暂的复苏与发展,但由于武人执政期间多拥兵骄横,为战争计曾不惜数度决开黄河堤口,为军队供给而向民间横征暴敛,加之天灾等客观原因,使得中原地区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士人不得不举家南迁以觅得安稳之所。
在此社会背景下,中原五代由于史馆修撰实录或修史的需要,出台了诸多积极的搜书策略,官藏曾获得一定量的增益,但总体而言收效并不显著,为了搜求史料,后唐明宗时期史馆人员花了很大力气。
先是委派庾传美,从成都购回九朝实录,之后又委托南方诸国帮忙搜访唐末四朝的相关史料。
《五代会要》记载中,史馆人员客观论述了当时中原遭受兵戈战火,以至典籍文献几乎灭绝的困扰,转而将搜书的目标范围锁定到了时局较为稳定的南方,即在长江以南流域开展求书工作,并将时限划定在了唐末宜宗至昭宗执政期间,明宗应允了史馆的请求。
中原王朝频繁向南方诸国访求图籍,可侧面见出南方藏书业的兴盛,其中尤以南唐与川蜀为最。马令《南唐书》曾谈及北宋立国初期,三馆人员苦于文献资料的匮乏而一筹莫展,金陵藏书的接收使得原本难以下手的雠校工作得以顺利展开。
又有李煜一次性赏赐张洎万余卷藏书,出手之阔绰在五代十国时期绝无仅有,虽是出于对张洎的恩宠,但也可侧面见出南唐的官藏盛况。
此外南唐还曾出现“六经臻备,诸史条集;古书名画,辐凑绛帷,俊杰通儒,不远千里而家至户到”的盛况,足见南唐在官藏方面的积极作为。
除南唐外,吴越也有着较为悠久的官府藏书史。吴越王钱镠的文化素养很高,其子孙也多好学而喜聚书,所谓“钱氏子弟俱擅文采,逸兴豪举”的家风背后,乃因有着富赡的藏书作其资本。
总之,就官藏层面而言,无论在数量或质量上,南方已然超越北方。南北私家藏书的差距虽未如官藏那般明显,但亦有蛛丝马迹可寻。
首先,与唐代相比,唐朝时期北方藏书家的人数为南方的七倍,北方相较南方,具有数量上压倒性的显著优势,而五代十国时期,随着南方藏书家人数的迅速增长,竟与北方人数基本持平,甚至呈后来居上之势。
其次,因五代时间短暂,相关史料散佚严重,尤其关于十国的记述并不算多,后人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其采取忽视甚至鄙夷的态度,使得相关评价并非客观。
关于私家藏书的记载多较为零碎,不成体系,故换个角度,从南方诸国注重文教的政策背景加以考查,亦可对其辖区私家藏书的发展窥知一二。
李昪在辅政期间,曾推行文治政策,求贤若渴,专设“延宾亭”,在他取吴而代之以南唐之后,依旧采取重文崇儒的治国之策。
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南唐涌现出了不少藏书家,如查文徽、鲁崇范、陈贶、吴文正等,实际人数恐怕要比史书记载更多,南唐名士辈出是不争的事实。
而书籍作为文化的载体,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士人若想拥有出众的学识修养,没有藏书的累积是难以实现的。
西蜀统治者,与南唐君主类似,亦多好学尚文,广纳贤士,兴办学校,积极举办科举以选拔人才,当时很多衣冠学者在西蜀避难。
另外,杜光庭、韦庄、贯休、卢延让等名士都曾得王建的礼遇。吴越、荆南、楚、闽及其余诸国,虽文化发展远不如南唐与西蜀那般繁荣,但都在原本基础上有所进益。
南方诸国虽彼此分裂,但社会环境较为稳定,加之重文政策的引导,士人多可安心求学,学术文化得以持续发展,为藏书业整体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氛围。
书院及寺观藏书层面,南方较之北方也顺利得多。一方面,南方书院的发展远远超过北方,目前有记载的此期十四个私家书院中,北方仅占四席,而南方尤其是江西地区书院则呈蓬勃发展之态势,为此后诸朝长江流域书院兴盛发展奠定的基础。
另一方面,北方的寺观藏书因后周时期废佛运动的开展而遭遇挫折,南方寺庙或道观则处于较为安稳的社会环境之中,加之多数统治者崇奉佛道的政策引导,寺观数量相较唐末明显增多,藏书随之也有增益。
(二)注重藏书淑世利群的功能
官方雕版印刷的引入,或出于统治阶层巩固政权的初衷,本意在于加大统治阶层在文化思想领域的话语权,然而客观上也使得儒家经典较之前代更易于购买与阅读,其利群功能可谓显著。
监本本身具有校规讲究、书写规范等优点,使得庶族子弟在阅读过程中,无需再为因手写传抄而造成的讹误所困扰,可将精力专注于文本内容的思想层面,与古之哲人进行交流或对话。尤其毋昭裔刻书一事,利群的意味则更为明显。
藏书家或私家书院藏书的开放在乱世中显得尤为可贵。有的藏书家虽身为武将,却也雅慕儒学,重视文章之事,如罗绍威作为武将精悍英勇,英勇善战,而为文写作也颇有情致,曾与诗人罗隐有唱和。
出于嘉惠士林的考量,他将自己的万卷藏书慷慨与四方学者共享,士人从其所藏书籍中汲取精神养分的同时,罗绍威自己也充分利用其所藏以提高自身学养,藩镇之中文章之誉的美名由此远播,有更多的士人慕名而来,由此形成了良性循环。
有的藏书家则身处重儒兴教的文化氛围之中,耳濡目染,选择了以藏书共享作为兴家或济世之道。
如南唐陈氏在家族没落为庶族之际,出于振兴家族文风的初衷,在住宅附近选取东佳之地聚书建楼,为家族子弟提供学习处所,而后将家塾开放,免费为来访学子提供食宿,使得原本的私塾具备了书院的雏形。
在宽松的学术交流氛围中,不仅外来子弟学有所成、受惠颇多,其家族子弟也在科举考试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举进士者数人,门楣得以重新光耀。
此外,胡仲尧也曾将万卷藏书共享于学舍,将自己的藏书无私分享以惠及众人,藏书的利用率得以大幅提高。
中原王朝以正朔自居,位于历史文化悠久的中原之地,历届王朝多于此定都,但也正因如此,针对该地区的争夺较之南方也更为激烈,而该辖区的藏书家面对如此险恶的现实环境,却仍心系百姓与社稷。
他们将自己精心收藏的书籍慷慨奉献,主动提供给有需要的士人,甚至免费为他们提供食宿。作为一种对乱世的反抗,虽悄无声息却润物无声。
彼时的南方诸国,远不及北方战火缭绕,虽偶有争战但社会环境相对稳定,加之适宜农耕的自然条件,官方轻徭薄赋政策的引导,使得经济得以持续发展。
与此同时,南方统治者多重儒聚图,官方大力收聚图籍的同时,也在向士人展示其对儒者对文化事业的重视。
在这样的氛围中,士人多愿意为文化传承而自觉付出。
而藏书作为文化的载体,何以让书籍更为普及,以推动文化的发展与繁荣,将藏书开放便成为可行之途,他们或造书楼,或开学舍,或建书院,甚至就地取材,将私宅中的藏书向众人开放,以传递书籍的温度与热量。
他们传承文化之功、传播文明之力、利群淑世之德,贡献可谓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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