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1506年,此时的刘瑾已经五十五岁了。明武宗朱厚照命他为钟鼓司掌印太监,这个工作就是每天敲敲出朝鼓,再给皇帝找找娱乐项目。他四处搜罗鹰犬,各地寻找能歌善舞的女子,忙得没日没夜。皇帝感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少,如果不用心,不仅不能取悦皇上,甚至还会招来雷霆之怒。他像皇帝一样,每天思考各地泼皮无赖给他出的主意,皇帝的喜爱越来越不好琢磨了,民间的玩意儿或许就能可了皇帝的心。他做这些,他觉得是为了皇帝,可是天下人都在骂他。尽管刘瑾小心翼翼,他还是和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一起被称为“八虎”,刘瑾心中担心警惕,其实还是得意的,一个太监,能被称“虎”,他也是好样儿的了。
贰
内阁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又上书了,还是那番话,还是要处置刘瑾。刘瑾看了看皇帝,皇帝看了看刘瑾,驳回。尚书张升老儿又带了一堆大臣来上书,还是要处置刘瑾,刘瑾满头大汗,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了,他给皇帝递了张纸条:刚寻到一批美貌舞女。皇帝手一挥,带着刘瑾就走。刘瑾看了看怔着的大臣们,心里一阵得意,扬了扬嘴角。如果不是该死的五官监候杨源说星象有变,皇帝是不会怀疑刘瑾的,可是,刘瑾也就不会得到权利了。当别人可着心思害你,说不定正是在为你铺路。刘瑾跪倒丹墀之上,痛哭流涕。他不相信放鹰遛狗会阻碍国家大计,这些人挖空心思要害自己,其实不是看不过他刘瑾,他们是看不过皇帝开心罢了。这还了得?皇帝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大臣来管了?这事顺着你们了,以后你们要当皇帝,我也要让给你们吗?驳回。刘瑾没错,刘瑾忠心,刘瑾应该嘉奖。
叁
太监刘瑾,摇身一变,成了刘瑾提督。职务好听了,可是,司礼监毕竟不是什么实权机构,干着实在没什么意思。那时候没有马云,但是马云说的话,刘瑾早就领悟了。人总得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事情是要人去做的。刘瑾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各种民间杂耍,好玩的玩具,瞬间占领了朱厚照的眼睛。皇帝每天沉浸在娱乐项目中,成批的美女前赴后继,依偎在怀中。皇帝叫来刘瑾:刘爱卿,替朕批阅奏折吧!刘瑾感激涕零。朝廷大小事,明面上是奏了皇帝,怎么处理,全看刘瑾了。刘瑾又得意了,他大笔一挥,反对他的官员纷纷落马,接着被送进监狱。王阳明就在此时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阴暗的脸上嘿嘿一笑,“御”批:贬官,外放。就这样,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王阳明,被贬往龙场驿这个偏远小镇。
肆
刘瑾的目的却不在此。他痛恨所有跟他作对的人,他要所有跟他作对的人不得好死。王阳明在前面一路颠簸,杀手在后面紧追慢赶。路越来越窄,地方越来越偏僻,再不见炊烟,再听不见黄狗的叫声,杀手们也没了耐心。王阳明仰天长叹,脱下外套,纵身一跳。绿树环绕下一个浑水池塘,寂静的水面,只能听到鸣虫的啁啾。杀手们对视一眼,迅速撤离了现场。王阳明没有死,他从池塘里慢慢浮出来,爬上了岸。他也惊着了,满心的颓丧,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父亲的身边。父亲王华,本朝状元,南京吏部尚书,两朝帝师。父亲没有安抚王阳明,请他看了一出杂耍,命他龙场赴任。
伍
龙场驿,贵州山区的一个小村镇,多民族在此同生共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王阳明日夕与鸟兽为伴,晨起闻天地正气,暮则与昆虫同眠,俨然已经成了野人一枚。这些少数民族野蛮成性,他们不甘心被这个汉人管束,他们要杀死王阳明。巫师算了一卦,不吉。梦中又有神说:这个人是中土圣贤,你们应该小心敬事听其教训。逃亡此地的汉民这时候站出来了,主动充当王阳明的翻译官。王阳明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龙场驿其乐融融。生活从来不让人失望,上帝关上一扇门,总在另一处给你打开窗户,爬不爬出来就是自己的事了。治理之余,王阳明寄身于山洞,日思夜想,苦寻人生真理。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大喊一声,从窗户里爬了出来。站在小小的洞口,“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从此,放下刘瑾,放下不满,敬天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