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初期的中尉与现代的中尉不同,那个时候的中尉是一个官职,职责是负责国都治安和指挥禁军。(汉武帝时改名为执金吾)这是一个重要且尊贵的职位,韩信为何要让重重地羞辱过自己的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呢?
韩信封此人为中尉后,对手下的将领们说:“此人是个壮士。当他侮辱我的时候,我难道不敢杀他吗?杀了他并不能让我收获美名,所以我忍受了侮辱,才能成就如今的功业。”
韩信任命屠夫为中尉,理由是“他是个壮士”。令人不解的是,韩信明显与屠夫交情浅薄,又怎么得知他是否是壮士呢?在集市上拦下别人,逼迫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从自己胯下钻过,这明显是个地痞流氓,他又怎么配得上壮士这一称号?
刘邦讨伐叛将陈豨时,分封邯郸四个“没用的小子”为千户侯。将领们问:“跟随你打败项羽的将军们还没赏赐完,为何要将这四个小子封为千户侯?”刘邦说:“我现在能用的只有邯郸的军队,分封他们四人为侯是为了‘慰邯郸子弟之心’。”
刘邦统计战功赏赐功臣之事,持续了几年才完成,韩信也是如此。韩信破魏、下代赵、灭齐,战事繁多,战功及将领该得的赏赐难以统计。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赏未遍行,在家乡屠狗杀猪的屠夫却获得了重要的官位,此举何以慰将士之心?
应侯范雎“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仇必报”;西汉重臣汲黯不能容忍别人的过错,与自己相合的就善待他,不相合的连面都不愿意见。或许有人觉得这两人没有容忍别人的度量,但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豁达。
胯下之辱
既然与人有不能搁下的仇恨,又何必矫揉做作,以显得自己度量宽大呢?如果真的度量宽大到能容忍仇恨,仇恨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假意显现出的度量能表明一个人品德高尚吗?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不苟且与天下人意见相同,不苟且取得他人的认同;觉得对的事情就去做,觉得不对的事情就不做;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认同自己就足够了。这才是真正的高世之行。
荆轲在榆次被盖聂怒目瞪视而逃走,在邯郸被鲁句践怒斥而逃走,从此再也不与这两人往来。当燕国太子丹卑身侍奉他的时候,他的地位不可谓不高,他的财富不可谓不多。他难道会去假惺惺地赏赐两人财物,说:“此两人是壮士”吗?就算荆轲这样做,以盖聂与鲁句践的品行,难道会恬不知耻地接受被自己侮辱过的人赏赐的财富吗?
不拿荆轲与韩信比,只拿屠夫与盖聂、鲁句践比。让别人从胯下钻过,又恬不知耻地接受别人赏赐的官位,算得上什么“壮士”?或许屠夫得知韩信招他前来不是为了杀他,是为了以德报怨,也感激得又磕头又泪目了吧。
韩信少年时为何被侮辱?韩信为人很不谦虚(成语“多多益善”的由来可看出),年少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生活在一群粗人之中,自然有看不起那些人的意思。可能也是由此遭到了屠夫的嫉恨,才受此胯下之辱。也许他前进的动力就是洗刷耻辱,但这种动力是病态的!
八年之中,胯下之辱时时折磨着韩信的内心。项羽大将司马龙且在齐国与韩信交战时因轻敌而被打败,因为韩信也曾在项羽手下供职,司马龙且自认为了解韩信的为人,他说:“我很了解韩信,他就是个懦弱的人。从漂母那里讨饭,从屠夫的胯下钻过。这种怯懦的主将所带领的军队,我很容易就能打败。”
韩信回国后最先做的就是解决这几件旧事,正说明韩信一直很在意这些事。他一直都想着衣锦还乡,让父老乡亲们看看他韩信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干,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个懦夫。
韩信应该做两个选择:要么凭借国王的权力直接诛杀屠夫;要么终生不提这件事,终生不再见那个屠夫;要么复仇,要么释怀!何必矫揉造作,不承认自己当初的怯懦,用巧妙的手法将它们伪装成以德报怨?
但是韩信对自己权力、地位、名声三点要求太高了,所以韩信被刘邦贬为淮阴侯后,意常央央,最终走上了谋反的道路,三族都被夷灭。何不学张良功成身退,假称自己仰慕神仙,不再过问俗间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