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使得他们很难切实指挥军队,也很难从基层获取足够的支持。他们的超然地位不过靠此时底层百姓的敬畏、和自身庄园坞堡中的产出,以及受其荫庇的民众中选拔出的精锐部曲,来予以支撑的。这样一个寄生虫一样的阶层,自然是担当不起北伐中原、恢复汉家江山的历史重任的。不过任何一个阶层都难免出现打破常规的异类,本文要提到的桓温恰恰就是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人物,他以一己之力横扫魏晋以来士族的陈规陋习,并且差点就彻底取代了司马氏、成为南方正统王朝的新主人。
桓温出身的谯国桓氏,虽然也勉强算是士族,但门第并不高,其父桓彝南渡后曾是晋明帝亲信,曾为平定王敦之乱出谋划策,从此提升了家族地位。不过在随后的苏峻叛乱中,桓彝被乱军杀害,少年时的桓温则想方设法地清除了杀父仇人,他也因为这一壮举而受到时人推重。有了名声的桓温在权臣庾翼的大力推荐下,被晋明帝招为驸马,这才让他和他的家族实现了真正的阶层跃升。
庾翼、庾冰兄弟都力主北伐,为此将桓温调到了靠近前线的徐州任刺史,但庾氏主导的北伐却受到朝中保守大臣的阻挠,最后无果而终。不久后,桓温又把握住人生中一次重大的机遇:支持北伐的晋康帝驾崩,庾氏兄弟也相继辞世,朝廷不愿意让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荆州一带继续被其家族把控,于是批准了桓温的毛遂自荐,让作为外戚的他得以坐镇这一战略要地。后来桓温正是以荆襄为地盘,冲破三峡天险的阻碍,一举吞并了巴蜀的成汉,以灭国之威虎视下游的建康,成了东晋头号权臣。
这种以稳固经营的地盘为根基、以开拓进取的军功起家的路线,完全背离了此时士族的传统,倒与汉末三国那些横槊赋诗的枭雄们更像是一路。但不管怎么说,有实力、有手腕、有雄心的桓温,却建立了不世功业:他率领的北伐大军一直打到了关中腹地,让北方诸胡仓皇失措,如果不是后方不稳,本来是有望更进一步的。那桓温最后为何不能像后来的刘裕那样登顶成功呢?其实主要是他受到了整个士族阶层的全面抵制,南方的土著世家也不支持他的冒险行为的缘故。尽管他借几次北伐达成的威望废立天子如同儿戏,但士族门阀的根基毕竟根深蒂固,本身也是出身这一阶层的桓温也只能抱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