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文字的谜团一直持续到了20世纪初期。1908年,受沙俄皇家地理学会委派,探险家科兹洛夫进入内蒙古额济纳旗哈拉浩特,即西夏黑水故城。他在1909年的第二次发掘中,在城外古塔中发现大量文献和文物,仅文献就有数千卷,其中绝大部分是西夏文文献。“探险家们”将我国这批珍贵遗物席卷而走,至今仍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东方学研究所和冬宫博物馆。
俄国探险家、考古学家科兹洛夫
当时得到这些重要文献的俄国专家们并不懂得西夏文,但他们还是慧眼独具,特别重视其中的一本书。因为这本书的内容是西夏文、汉文对照的——通过它可以破译当代已经无人可识的西夏文。这本书的名字叫作《番汉合时掌中珠》。
《番汉合时掌中珠》其实是一部番、汉语文对照的词语集,编著者是西夏人骨勒茂才,成书于西夏乾祐二十一年(1190年)。正文以内容分类,先以天、地、人三才分为三大部分,各部分再各分成三类。作者的目的是为便于番人和汉人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所以书中每一词语都设四项:中间两项分别为西夏文和相应意义的汉文,左右两项分别为中间西夏文和汉文的相应译音字。比如汉文的“日月”,西夏语读音写作汉字“墨力”,反过来两组西夏文则分别是西夏文的“日月”之意以及“日月”两汉字在西夏文中的读音(音译)。这样一来,书中所收西夏字,每一字都有汉字注音释义,反过来每一个汉字都有西夏字释义注音,可以说是一目了然。这种做法,在当时大概方便了番人汉人互相学习彼此的语言。到了当代,则使得《番汉合时掌中珠》成为一把“打开西夏学研究大门的钥匙”。
西夏文汉文对照词语集《 番汉合时掌中珠》 残页,出土于宁夏贺兰县,现藏宁夏博物馆
通过对《番汉合时掌中珠》的研究,人们发现,与汉字一样,西夏文字也是一种表意文字。当时党项人创制“番字”,可选模式其实不少,西面的回鹘使用的就是字母表音文字。这种文字简单易学,引进后稍做变化即可。但西夏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采用表意文字,显然是汉文化的影响所致。另外,通过对西夏文字的释读,学界认为西夏语属于汉藏语系,与羌语接近,与汉语的同源词也不少,比如西夏语第一人称读作“nga”,正合汉语“吾”的古音(nga->ngo->ngu->wu)。与汉语的相对近似可能也是元昊摒弃表音文字的原因之一。
与汉字中的情况类似,西夏文字之中既有形声字,也有会意字,只不过会意字的成分远比形声字为多。譬如“无父曰孤”“山人曰仙”“圣水曰雨”,都是会意合成。为了确切地表示字义,西夏文的会意字不只限于二合,有些字是多合,由三个、四个原字合成,成为一个短语。“口”+“无”+“水”就是“渴”字,而“膝”“手”“行”加在一起,就成了“爬”字。这样做的好处是只要先认识一定数量的独体字,慢慢就可以找出它的组字规律,成批识字,比识汉字的效率还高。反过来,坏处也很明显,由于结构复杂,多数字都在十画以上,西夏文的书写都有一定难度,就连汉字中书写最为简单的数字,到了西夏文里笔画也相当繁杂。这也就是宋朝人所诟病的“字画繁冗”。西夏文在西夏灭亡后的逐渐失传是否也与这一弊端有关,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