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臣权力在军事方面的扩大表现有决定将领的任免和奖罚、指挥军事作战和布局、制定边防政策。
万历前十年(1573年-1582年),张居正手握大权,进行以加固边防为主的军事改革,他多采用和边防大将书信往来方式,干预边防事务,还在朝中为其任用的将领树立权威,给予权力上的支持。
到了万历中后期时期,明神宗亲自主持万历三大征,内阁参与度较低,万历末年蓟辽战役,迫使明神宗和内阁做出决定,然而,此时明神宗已是病入膏肓,全靠阁臣方从哲制定策略。
天启朝内忧外患,明熹宗任命孙承宗兼任兵部尚书和阁臣双重职位,在双重权力加成下,任免优秀军事将领,停用无庸之辈,督师辽地,一时权势上升。
隆庆元年,明王朝内忧外患,北部鞑靼入侵,南方岑猛叛乱,东南沿海倭寇不断。
张居正认识到改革军事和边防的重要性,因此他对军事方面的改革,从隆庆一直延续到万历。
张居正在推行军事改革时,张居正多采用和军事将领书信往来的方式,跳过繁琐的流程和审批,对军官或巡抚提意见,而实际上是下达指令。
例如万历三年(1575年)正月,长秃盗犯蓟镇董家口关城,蓟镇总兵官戚继光擒获长秃。
逼迫长秃犯事的朵颜三卫酋首长昂和董狐狸因惧怕戚继光,前来投降,请求赦免长秃。
张居正在得到蓟镇巡抚王一鹗的报告信后,回信道:“长秃生擒,亦制长昂之一机,幸惟留意审处,务使之畏威怀德可也。蓟中羽翼未就,未可高飞,此辈不得不羁縻而用之,但须审查顺义之情,以为制驭之术耳。”
王一鹗将张居正要求施行羁縻政策的指令传达给戚继光,于是戚继光会同副总兵史宸,亲自去喜峰山口安抚长昂并释放长秃。
明初制定军事行动时,先由兵部奏请委派某一都督府某一都督率兵出战,后调分归其指挥的都司、卫、所的兵丁。
在军事行动结束后,将帅要归回原都督府,兵丁归回原工所建制。
这种做法大大减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张居正同样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任命地将领既有才能,就职时间也长,如谭纶、戚继光。
同时为保证他任命的将领有足够将权,他还致信地方其他官员协助将领办事,如张居正给凌云翼致信:“戚之声名,虽著于南土,然观其才智,似亦非泥于一局,而不知变者。
且既已被镇守之命,有封疆之责,岂宜别有注画乎?今人方以此窥戚之衅,恐不知者又将以为口实也。
公如爱戚,惟调适众情,消弭浮议,使之得少展布,即有裨于国家多矣。”他属意凌云翼帮助戚继光抵挡他人非议,不要让戚继光因他人议论分心,能够全身心投入到边防事宜。
在将领功过奖惩方面,张居正也是力排众议。
例如宣镇府总兵赵苛,曾防御失利,后在塞外大战中又大获全胜,缴获一百多匹马,张居正认为他功大于过,便升赵苛为大同总兵,荫子正千户。
张居正对赵苛的破格奖励,引起文官激烈反对,因破格奖励只有皇帝能下,兵部和内阁都没有这个权利。
由此可见,张居正权力之大,也正是由于他对优秀军事将领的强力支持,使得军官们能够卯足力气,心无旁骛地处理军务和保卫边防,保证了明朝边境的稳定和长治久安。
张居正军事方面的改革,促进了边界地区稳定和发展,使明王朝得到了短暂的安定,同时也产生了戚继光、王崇古等一批优秀将领,被后人所称颂。
只是明神宗荒废朝政后,疏于治理边地和管理边防,导致长城修建迟缓,边地频频遭受侵扰,最终后金崛起,王朝危机。
明中后期军事战争最重要的是“万历三大征”,也是明神宗为数不多的功绩之一。
明神宗亲政后通过清算张居正,树立君主权威,压制阁权,因此阁臣在万历三大征中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三大征之后,明朝算是进入短暂休整期,直到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爆发辽东边事,给明王朝重重一击。
作为朝堂中心的内阁,此时仅有首辅方从哲一人,他不断上疏皇帝请求发放军饷或处理政事,然而他的奏章批复只有两个字:“不报”,空有救国之心却无权无势。
方从哲,字中涵,祖籍浙江省湖州府德清县(今浙江省德清县)。任万历、泰昌两朝内阁首辅。
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吴道南致仕,方从哲开始艰难的独相之路。
方从哲无论是关于辽东战事、请求补官或请皇上料理政事的奏章,基本上都是留中状态。
然而,在辽东战事紧迫、明神宗又久病不愈的情况下,方从哲的阁权得到短暂扩大,他却用这仅剩无几的权力,干了件足以摧毁整个明王朝的大事。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抚顺沦陷,守将王命印战亡。
随后出战的总兵官张承荫、副总兵颇廷相等人均战败而亡,引起朝堂上下的重视。
于是朝臣合议决定起用前辽东经略杨镐为兵部右侍郎,奔赴前线。
同年冬天,各地援兵大批集结,杨镐便产生了进兵的打算。
可当时天有异象,突发地震,让朝中大臣惶惶不安,特别是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等人,“辅臣方从哲、兵垣赵兴邦皆不知边计,发红旗催战,从哲复遗镐书促之。”在方从哲不断示意下,杨镐于第二年二月誓师开战。
然而由于杜松私自行动,提前渡过浑河,误入敌人埋伏圈,直接全军覆没,导致四路军队无法集合,刘铤又因被派出地方偏远无法及时获取军情,亦全军覆没,萨尔浒之战宣告失败。
战败消息传回朝廷,京师大震,言官在弹劾杨镐、杜松的同时,也弹劾方从哲肆意催兵,御史杨鹤言:“辽事之失,不料彼已,丧师辱国,误在经略;不谙机宜,马上催战,误在辅臣。
调度不闻,束手无策,误在枢部;至尊优柔不断、又至尊自误。”虽然方从哲在军事指挥上犯了不可磨灭的错误,但他在军事筹备上也有可取之处。
辽东战事吃紧的时候,估计筹备百万两白银才够援兵之费。
方从哲便奏请明神宗:“发内帑银五十万,共成百万,以充援兵之费。此但为一时防御计,未尝议及大举也。”
而神宗只是发帑金十万以应急,方从哲认为神宗此举,虽人心感激,然杯水车薪,请奏再拨内库盈余以应军需。
然而,明神宗却以内库不足予以拒绝。
其后方从哲屡次奏请发帑,并亲赴宫门求见神宗,但仍然不得见。
帑金紧张库存不足,朝廷拿不出足够的粮饷支撑杨镐大军长期驻扎,这也是方从哲催兵原因之一。
关于练兵,方从哲极力劝谏皇帝:“今山狭民兵已到者,见在通州昌平等处,不惟虚糜粮饷,而约束无人,不免散处,为地方扰,未得其力先受其害。岂计之得者,乞速给光启敕书,俾训练新兵以资防御,亦固本销萌之要务也。”
既察觉到了练兵对于强化军队的重要性,又能看到徐光启在练兵方面的过人之处,可见方从哲的见识并不浅陋。
他还多次上疏明神宗,建议皇帝上朝处理政务,召集官员共同商议辽东事宜“修内治以御外侮,或者犹可补救于万一”。
在方从哲的奏章中,多次出现“犹可救危辽于万一”,其救国之心可窥一斑,可这些奏疏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引起皇帝重视。
《明史》中评论方从哲:“明之亡,神宗实基之,而从哲其罪首也。”将明朝灭亡原因归咎于方从哲的错误指挥。
其实不然,彼时的明王朝经过万历三大征之后,国库已经消耗殆尽,加上常年疏于治理,地方征税也收不上来。
方从哲深知继续耗战下去,国家拿不出多少孥金,凑不到大量粮饷,根本无法支撑军队的庞大支出。
面对日渐严峻的辽东战事,他也深知自己军事能力不足,因此催兵的决定也是同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共同商议的结果。
方从哲已尽他所能去支援和协助,可这时内阁行政权力被皇帝压制的太过严重,不断留中的奏疏,持续缺员的内阁,都使得阁权急剧下滑,无法发挥正常的政治职能,力挽狂澜拯救明王朝于危急。
万历末年萨尔浒战败,熊廷弼奉命担任辽东经略,却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不和,终致广宁沦陷,辽东危急。
天启二年(1622年),明熹宗紧急任命孙承宗担任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政,并“命以阁臣掌部务”,这是皇帝给孙承宗的一项特权,就相当于同时拥有了阁权和兵权,这在有明一代阁臣中属于极少数。
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明高阳(今属河北)人。
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属文臣出身。天启元年(1621年),以左庶子担任日讲官,颇得皇帝赏识。
次年,进入内阁。因为有明熹宗支持,初入朝堂的孙承宗就有着不小的权势。
他首先对朝中武将进行了整顿。他请求将熊廷弼和王化贞一同审判,避免熊廷弼遭奸人迫害,纠正朝中官官相护的风气。
逮捕四川兵乱祸首明时举和李达;缉查辽东巡抚方震孺、登莱监军梁之垣、蓟州兵备邵可立,“以警在位之骫骳者”;就王在晋提议在旧城外修建新城一事,亲巡山海关,回来如实上报并提出反对意见。
上述官员基本上都受到了相应的处分。
另外,孙承宗还向明神宗提携阎鸣泰为辽东巡抚,替马世龙请求尚方宝剑,这些皇帝也一一应允。
皇帝在让孙承宗督察山海关以及蓟、辽、天津、登、莱等处军务时,予他便宜行事之权,以不受朝臣制约,这就避免了孙承宗下达的军令被篡改或留中的可能。
在军事决策上,他上疏“抚西部、恤辽民、简京军、增永平大帅、修蓟镇亭障、开京东屯田数策”得到了明熹宗的褒奖。
他还提出“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主张,将重点放在加固辽东边防上。
在得到明熹宗充分肯定后,孙承宗主动请缨,督师山海关。
整顿山海关防务,修筑宁远城,修复城堡,恢复辽河以西失地等等,在孙承宗的努力下,努尔哈赤不敢轻易用兵,保边关三年无恙。
但是,孙承宗将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山海关,却忽略了朝内局势。
届时,魏忠贤权势大炙,意欲拉拢孙承宗,被拒绝后魏忠贤便有意陷害孙承宗。
他担心孙承宗拥重兵在外,对其不利,便“汰其兵将,每事掣肘。
自辛酉至甲子,诸将校哨边所斩零级至一千八百五十有奇”。
之后,魏忠贤还频频制止孙承宗面圣。
孙承宗到达关外时,请求入朝面奏边事,魏忠贤感到害怕,竟然“逐矫旨勒承宗还镇”。
魏忠贤始终忌惮孙承宗,诬陷他偏袒东林,与东林党有密切关系,终使皇帝起了疑心。
天启五年(1625年),明熹宗下旨勒令孙承宗致仕。阁臣权力的大小与皇帝喜好程度密不可分。
在明熹宗支持下,孙承宗既是内阁辅臣,又是督边大将,既能行使阁臣职权又能掌管兵部事宜,可以说是阁臣权力与兵部尚书权力的结合,之后的杨嗣昌亦是如此。
然而魏忠贤起势之后,矫旨对其进行打压,迫使孙承宗致仕。
好在崇祯时期又重新启用了孙承宗,才使优秀将领免被党争埋没。
万历、天启两朝离崇祯时期最近,影响最直接。
在权力扩大具体形式上,阁臣与宦官合作、利用部权扩大阁权、危难之际独揽大权、票拟权普遍化等都被崇祯时期阁臣所效仿。
万历至天启时期阁臣由大权独揽逐渐缩小,对崇祯时期阁臣政治权利扩大起到反向推动作用;阁臣由最初的干预军事到直接担任军事将领带兵作战,军事权力逐步扩大,到崇祯时期依然呈上升趋势直至明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