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宫为崂山道家三清胜境之最高者,宫中主祀玉皇大帝和三清天尊,以全真道教住持为主,明代以来,也有许多佛家禅宗僧尼在此住锡隐居,形成了僧道和谐相处的短暂蜜月期。
崂山巨峰僧人道士和谐相处
近代学者周至元考证,"玉清宫在慈光洞,西为中巨峰,俗称上庵。创建无考,明万历间重修,盖于铁瓦殿同时兴建者。自铁瓦殿毁后,宫也旋圮。"由此可见,最早的古玉清宫,是指慈光洞所在的上庵(白云庵),明代万历年间与下庵铁瓦殿修造同时重修,原址在巨峰金刚崮旁(即"中巨峰"),今巨峰景区上索道站点下面不远,周围还有灵鹫庵、慈光洞、面壁洞等古迹遗址。
据记载,上庵白云庵古代主要是尼姑和坤道修行的地方,与下庵的情况正好相反,铁瓦殿及周边的慈光洞等处,则是僧人和道士的修真之地。即说明清以降,比较著名的,在上庵修行的女德,就有明代坤道刘贞洁、清代尼姑黄贞明。在下庵附近修行的,有明代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德清禅师,在铁瓦殿修行的,有复建玉皇殿的朴一向、后来的太清宫住持耿义兰真人等等。
按照即墨名士黄宗昌《崂山志》记载,"白云庵东上二里为慈光洞",两地相距不远,又保持了一定距离,佛道两家杂居相处,互相照顾交流心得,实在是难得的宗教融合景象。直到后来,从憨山德清和尚与耿义兰的征地官司起,两教逐渐水火不容,佛道互有胜败,背后少不了朝廷的政治斗争影响。
坤道"慧觉法师"道法高深
明朝当权者崇尚道家,信仰水神玄武帝君,不惜耗费民力修造武当道观,以皇家名义颁赐经卷道藏于天下名山圣地,并且派遣朝廷官员作为使者,四处寻访得道异人和禅道秘録。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慧觉法师进入了皇家视野。
这位慧觉法师,在崂山金山派道祖孙玄清羽化后出世,俗家名曰刘贞洁,字恒清,祖籍胶东即墨县马山东麓,刘贞吉十五岁悟道,学贯玄释两家,她的主要事迹记载于《慧觉法师刘仙姑塔碣》,得以至今流传。这位备受皇族崇敬的慧觉法师,曾经在崂山白云庵中修行。
按照神宗皇帝旨意,令仙姑到京师弘法,在京城定府园亭内设坛讲授,一时间吸引皇亲贵胄无数,礼拜供养,日夜不绝,并把刘贞洁"神异事迹"和著作传播天下四方。神宗皇帝的儿子朱常洛,将刘贞洁请入宫中对奏,当即赐号"慧觉法师",授予盘龙法衣一裘,赤杖一双,其他赏赐颇多。
后来,神宗皇帝和光宗皇帝相继宾天,熹宗皇帝朱由校即位,他的生母孝和太后王氏,供养刘仙姑为化外替行人,作为皇太后的修行替身,回到胶东故乡后,慧觉法师迁居至金山派道祖孙玄清曾经修炼的明霞洞,直到明清易代的清初顺治四年,刘贞洁以七十一岁高龄,在明霞洞无疾而终。
慧觉法师圆寂之后,当地民众捐资修建了刘仙姑塔,并有《慧觉法师刘仙姑塔碣》传世,可惜原塔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被毁坏,未能留存至今。现在马山风景区内仙姑墓塔,为八角九级楼阁式砖塔,近年来重新修建的。
明代神僧感念慈恩住锡古洞
今天在玉清宫遗址,还能看到风蚀的莲花台、圆形石柱础,以及坍塌的殿阁遗迹。由玉清宫遗迹前行,穿过巨石间隙,攀过石梯就是"面壁洞",据说有了过失的道士,会在这里独居悔过,侧面石壁上有明代学者陈沂题写的洞名刻石。由此继续前行,就是慈光洞和灵鹫庵遗址了。
从洞穴和遗址的名称看,这里是佛家弟子修行的地方。备受慈圣皇太后李氏推崇的憨山德清大和尚,就曾就在这里修行过。内壁遗留"慈光洞"三字,就是憨山大师手书,取"慈圣皇太后慈恩光耀"之意。"灵鹫"二字取材于古印度传说,摩揭陀国王舍城之东北有耆阇崛山,山形像鹫头,多有灵鹫栖息,故名灵鹫山。如来佛祖曾在此宣讲《法华》,佛教以为圣地,后来民间称为灵山。灵鹫庵即以此为名。
慈光洞原有菩萨石像,已被砸毁。另有两处诗作题刻,一处在洞内,全文如下,"鸟道悬崖入翠微,一龛高敞白云隈。坐观沧海空尘世,回首人间万事非。"落款被人凿去,据史料记载,应为"张本戊子春日释德清题"。佛家以"释"为姓,德清自然是憨山和尚。张本其人,据学者蓝水先生的考证,张本是明代宫中太监,他曾经到五台山参与为孝靖皇后祈子法会,与憨山和尚交往捻熟,这首诗应当就是在他陪伴憨山和尚到崂山修行时所刻。
《憨山老人自序年谱实录》记载,此诗题刻八年后,在憨山大师五十岁那年,朝廷授命镇抚司严查"慈圣太后拨款修造海印寺被贪墨"一案,憨山和尚将银两用于赈济灾民、购买建寺土地,皆有往来证据,未发现挟藏私有,因此憨山仅被流放岭南雷州,跟随憨山的内臣张本则被鞭笞而亡。
另一处在慈光洞左侧石壁上,有明代莱阳学者陈沂题写的一首偈子,"初从绝处生梯,便是无中做有,若到山倒崖崩,试问如何下手",落款为"石亭偈示",石亭即陈沂的字。偈子中的深意,如今世人庸庸碌碌,远不及古人看得透彻,还需认真体味。
清代孤女避世荒庵青灯古佛
巨峰上庵也称白云庵,依托天然古洞而建,大约海拔八百米处,古玉清宫所在。白云庵为坤道女尼专修之地,清代康熙年间,曾有即墨县望族黄氏之女,因为家族的巨大变故,从而心灰意冷,勘破红尘,在此洞中修道终老。这位女性出家人法号"喜岩",是清代初年轰动一时的"即墨黄培诗案"主犯黄培的孙女。
黄氏为五大望族之一即墨书宦之家,,黄培系明代兵部尚书黄嘉善嫡孙,家风严谨,学识渊博,他在明末崇祯年间,任锦衣卫指挥佥事、都指挥使等职务。明朝灭亡之后,黄培忧郁悲愤,不侍二主,回到家乡即墨隐居,常以诗文抒发内心情感,与莱阳宋继澄、大儒顾炎武等山左名士来往密切。黄培曾在崂山八仙墩得到一块巨石,深绿如墨,将其搬回家中,每日面对,自言"此坚此贞,期无负此石耳"。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古文字最易肇祸,黄培许多含有愤懑情绪的诗作,被人诬告"有反清复明野心",最后此案发酵,演变成谋朝篡位、颠覆朝廷的惊天巨案,牵涉人员多达两百余名,其中不乏当时明儒大家顾炎武等人。清康熙五年(1666),此案终于惊动了康熙皇帝。
最后在康熙的特别关怀和指示下,这场文字狱,仅有黄培获罪,于康熙八年四月初一被处以绞刑,时年虚令六十六岁。案结之后,黄培之子黄贞明将父亲尸首送回故乡即墨,安葬在黄家祖茔,之后隐居崂山不出。
黄贞明有一个女儿,年方及笄(年满十五岁),她看到家庭因文字致祸,心灰意冷,矢志终身不嫁,带着父母的画像,离开家族,孤身一人来到登窑村南二里的潮海院(又称石佛寺)出家,法号"喜岩",后来迁居崂山巨峰白云庵继续修行。或许这个法号,就是与她的祖父痴爱石之贞坚有关。喜岩禅师"后来老死于巨峰白云庵,终身不出,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旧时石佛寺中还保留着禅师修行时供奉的父母遗像,可惜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