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古今,契约精神都是一种稀有品质,因稀有,故被人们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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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人们信守承诺,但后来对承诺的信守,却常常遭人耻笑。这种变化,既是文化的变化,民风的变化,也是契约精神的变化。公元前七世纪,宋襄公“盂地会盟”被活捉、“泓水之战”被打败,因而让人骂为蠢猪,视为傻帽,但他坚守的,却恰恰是最宝贵的承诺。
“盂地会盟”被捉,是因为与楚王有约,赴“乘车之会”,非“兵车之会”;“泓水之战”让楚军完全渡河再战,导致兵败伤股,那也是他冒着兵败的危险,坚守当时还没完全丧失的战争礼义。
然而,毁约的不被耻笑,守约的却被讥为蠢猪。
从此,成者王,败者寇,契约精神被人放弃,权谋文化大行其道。
我相信,宋襄公之前,人们对信守承诺是视为当然的,不需要天天“五讲四美”来劝导。但随着背约潜伏的巨大利益和威权的诱惑,使很多人开始不惜冒背信弃义的骂名铤而走险,结果很多人因此成功了,成功的同时,还伴随着肉麻的吹捧和史书的美化,慢慢道义就成了另类,守诺就成了蠢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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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战争期间,刘邦为让项羽释放自己的父母妻儿,派人游说项羽,与他签定停战协议,当家人获释,项羽东去,刘邦转眼就撕破脸皮,撕毁协议,掩杀过去,灭亡了信守承诺的项羽,后人却因此屡屡赞扬刘邦善于把握时机,识时务者为俊杰。
君子与小人对垒,受伤的总是君子,得意的总是小人。
虽然契约精神沦丧,但历史长河中,还是有很多人为此不懈坚守,但这样的坚守,在势利的人们眼里,却常常显得另类而弱智,受到嘲笑和讥讽,但从契约精神来看,这又是多么可贵的一种品质啊。
《春秋公羊传》便赞扬宋襄公“临大事而不忘大礼”行为的可贵。
董仲舒《春秋繁露》甚至说:“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不能因履约而胜,还不如坚持履约而败。
所以,要坚持契约精神,就不能以成败论英雄,一旦仅以成败论英雄,则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传统美德和社会道义弃之于敝屣,凡事不讲诚信,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导致社会信用体系的崩盘,价值观念的颠倒错乱,人人为我,我亦只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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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也幸好有一些人,还是对传统道义和契约精神有着自发的坚守。
宋代张知甫《可书》记载说:
“仆大父讳问,字昌言,初与种世衡有旧。及居忧,世衡遗以汝州田十顷,辞不受,使者在涂而世衡卒。乃更还,其子诂用父命,不肯当,凡芜废者三十年。元丰间,邻人告官,移文两家皆不承。郡守刘斐因言于朝,赐名种张庄,给田州学以旌高谊。”
种世衡与张昌言都是宋仁宗时期的名臣,种世衡是边将,为后来“种家军”的开山鼻祖;张昌言是文臣,官至给事中。
张昌言是张知甫的祖父,当年与种世衡同朝为官,关系不错。有一次,张昌言回家丁忧,种世衡赠其田产十顷(150亩),大约已将馈赠文书和地契一同安排使者送达张昌言。
对于如此巨额馈赠,张昌年拒绝接受,但使者还未归,种世衡便去世了,张昌言还是不愿接受,原物奉还,种世衡的长子种诂却以此乃父命为由,拒绝收回,两家推来让去,以至这十顷之田荒芜达三十年。直到宋神宗元丰年间,因邻居报官,官府征求两家意见,最后将这个田划归州学,才最终了结此事。
在古代,田是养家糊口的命根子,邻居争地,每成世仇,兄弟争田,头破血流,而种、张二家却为信守父辈的承诺,相互谦让,让田地荒芜三十年,最后仍然拒绝接受和收回,直到田产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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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人们看来,不但造成浪费,而且荒唐可笑。然而,正是那这种不正常的行为,回归了正常的交际准则。
不因得失而改变,这就是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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