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秦王，没有体面

文/子玉

因为项羽的一把大火，秦帝国的许多历史都成了难解的迷，司马迁上头，后世的读者更是将其当作小姑娘一样任意打扮。

比如，最后一任秦王子婴的身世。

目前流行的大概有这么几个版本：胡亥兄长的儿子、秦始皇的弟弟、胡亥的兄长、秦始皇弟弟的儿子。

大家各有各的理。

就连司马迁在《史记》中也是说法不一。他在《秦始皇本纪》中说“子婴是胡亥兄长的儿子”，完了在《李斯列传》中他又说“子婴是秦始皇的弟弟”。

司马迁一贯的态度是，如果一件事情他自己也吃不准的话，那么他就将自己听到的所有版本都写进去，然后让读者自行判断。

最理智的做法莫过于排除法。

首先，子婴不可能是胡亥的兄弟。胡亥由于得位不正所以一上台就听了赵高的怂恿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那些兄弟们。

结果是胡亥不仅团灭了自己的那些兄长们，更是将公主们也一同杀死，手段极其残忍。

你说，子婴能是胡亥的兄长吗？

显然不可能。

说子婴是秦始皇的弟弟也站不住脚。因为史书记载，秦始皇有三个弟弟，成蟜和赵姬与嫪毐生的两个儿子。

成蟜于秦王政八年举兵叛乱，失败后逃往了赵国再也没有回来，赵姬和嫪毐的两个儿子也被嬴政后来扑杀。

所以，子婴是秦始皇弟弟一说也直接排除。

再说子婴是胡亥侄子一说。

据司马迁记载，子婴在谋划杀赵高的方案时曾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商议过。这就说明，子婴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年，而且都具有了分析、处理事务的能力。

保守估计，此时的子婴年龄至少是三十岁以上。

而秦始皇驾崩时才五十岁，长子扶苏自杀时也不过三十来岁，嬴政是不可能有子婴这么大的孙子的。

不符合逻辑。

所以，事实只能是，子婴是秦始皇弟弟长安君成蟜的儿子，胡亥与子婴是堂兄弟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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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那么《史记》中的“始皇弟子婴”一说也就有了正确的解释——

秦始皇的弟弟嬴成蟜的儿子名叫嬴婴。

那么嬴婴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说一件事，当胡亥准备杀掉蒙氏兄弟时，朝中只有子婴站了出来为他们说话，而子婴的出发点也无非是为大秦保存精英。

并且他也为胡亥说明了这样做将会产生的弊端：

“杀掉蒙氏兄弟任用奸邪会打开一个潘多拉盒，里边的人会卷入内斗、外边的人会逐渐对朝廷失去信心。”

秦帝国后来的走向验证了子婴当年说过的话：李斯、冯去疾病、冯劫等最后的精英身死；最后为大秦奋战的战神章邯在赵高的逼迫下投降了项羽；南越的赵佗直接无视了中原的内乱搞起了独立。

在这件事上子婴的勇气和对事物的分析预见能力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他的能力几何？

你品，你仔细品。

再看赵高集团对他的评价：

用赵高女婿阎乐和弟弟赵成的话来说是“子婴这人仁爱节俭，老百姓都喜欢他，听他的话”。

所以，赵高集团在杀了秦二世胡亥之后才选中子婴为秦国的王。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仁爱节俭的人也好控制。

呵呵，赵高太自信了，他觉得经过“指鹿为马”的游戏的洗牌之后秦国朝堂只剩下了怕他和唯他马首是瞻的人。

但事实是，子婴其实可是个狠人。

子婴被赵高立为秦王是被动的，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将来：先做几天赵高集团的傀儡，然后被赵高杀掉向入关的刘邦纳投名状。

既然秦王的帽子已经无法摘掉，但傀儡的标签还是可以通过谋划来去掉的。

子婴和两个儿子及宦者韩谈商量：

“到时赵高叫我去拜祖庙，接受玉玺的时候，我故意不去，到时赵高肯定会亲自来请，那时，正是杀赵高的好机会。”

事情果然如子婴所料，赵高亲自来请。

没有给赵高任何反应的机会，宦者韩谈就果断刺杀了赵高。

赵高的三族同时被子婴夷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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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子婴的两个品质：勇敢、智慧。

众所周知，沙丘政变是赵高操盘的，秦始皇的儿女们、蒙氏兄弟、李斯等是被赵高弄死的，章邯是受赵高的压迫投降给项羽的......

这些大秦帝国的精英们与赵高过招时都成了失败者，而子婴一出手直接就拿下了赵高。

你说子婴的手段有多英明？

那有人可能会说，赵高是太自信了，大意了。

但诸位，赵高的党羽当时可都是身居要职呀。咸阳令、郎中令等敏感职位当时都是被赵高的人控制着。

而子婴只有一个嬴姓宗室的身份。

所以，弄死一个赵高你可能会说那是子婴勇猛，将整个赵高集团团灭那才是子婴的真本事。

但平息了内乱的子婴转身又得面对外患的考验，沛公刘邦此时已经入了武关，正驻军霸上。

子婴调兵遣将，将仅有的兵力布置于蓝田，但根本无济于事。

因为，秦国的大部分官吏已经去刘邦那填写“入职申请”了。

为了保全秦国的宗庙，为了不使关中的百姓遭受战火的荼毒，子婴选择了向刘邦集团投降。

是的，他解脱了，这四十六日的秦王之路他走得是异常沉重，就像一座泰山压在了肩上使他动弹不得。

有人劝刘邦杀了子婴，刘邦直接拒绝：

“人家已经投降了，你再将他杀了，天下人只会说我们不讲武德，再说，怀王之所以派我西行入关，就是觉得我这人比较仁义。”

沛公刘邦此时已经有了王者的格局。

后来的贾谊在自己的大作《过秦论》中批评子婴，说他是庸主，认为以当时的情况子婴完全是有能力保全关中之地的。

笔者只能说，贾谊虽然是个人才，但是他真的没有将自己代入到子婴当时的境况中。

刘邦军势如破竹正在其锋，他的目标非常清晰明确，就是灭掉秦国。而秦国的组织架构早已崩溃，精英被赵高血洗，庸才都急着向刘邦示好，就连那峣关的守将稍微被刘邦忽悠了一下就直接缴械投降了。

子婴虽然做了非常周全的布置，但怎奈人心尽失，他真的是回天乏术。

再说，即使一时挡住了刘邦军，后边还有项羽率领的诸侯联军呢。

罢、罢、罢......

子婴极其无奈地接受了历史和现实贴给他的亡国之君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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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婴投降电视剧《楚汉传奇》/剧照

但平心而论，他的行为在当时的情境下是最理智的，既然无力改变现状那就尽量让自己的子民免受战乱的折磨。

那一刻，子婴应该是一个非常平静的人，没有被亡国的情绪绑架，也没有急于向关中的新主人刘邦献媚。

他比后来三国的刘禅和明朝的崇祯表现得都更成熟。

只是，子婴最终没有躲过项羽的屠刀。

能有什么办法，从刘邦进入咸阳的那一刻，子婴的命运就已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

但他始终都是那个平静的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