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王承恩对饮,少顷,易靴出中南门。手持三眼枪,杂内竖数十人,皆骑而持斧,出东华门。《明史纪事本末》
从史料可见北京保卫战依然有着三眼铳活到的身影,三眼铳火门枪的一种,火门枪是由一段单向开口的金属管作为发射管,发射管的后端设置一个小孔用于点火,发射管尾端接一木棍或长矛矛杆。便于射手握持、瞄准和控制发射。
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钢球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在小孔处添加火绳,使用时点燃火绳,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
三眼铳很早便已出现,现考古发掘出铭文为元末至正年间的三眼铳,和明中晚期的三眼铳没有太大出入。作为一种已经落伍的火器为何被明军青睐尤其是北方边军,北京沦陷前依然在用?火绳枪不香吗?为什么弃鸟铳而用三眼铳?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的《兵录》中谈到:鸟嘴宜南而不宜北,三眼铳宜北而不宜南。何也?北方地寒风冷,鸟嘴必用手击,常易为劳。一开火门,其风甚猛,药信已先吹去;用辗信则火门易坏。一放之后,虏骑如风而至,又不便执此为拒敌之具。近有制竹鸟嘴铳及自闭火门鸟铳,亦一时之奇,然终是费事。惟三眼铳一杆三铳,每铳可著铅子二、三个,伺敌三、四十步内,对真方放;一炮三放,其声不绝,未有不中者。虏马闯至则执此铳以代闷棍,虏纵有铁盔、铁甲,虽利刃所不能入者,惟此铳能击之。故在北方鸟铳不如三眼铳也。
这时当时明朝人自己的理由,北方寒冷风大,火门一开,里面的火药就会被吹走(火药质量很轻的),易受风雪的影响。然后便是鸟铳装填问题,鸟铳填装相比三眼铳比较繁琐,可能北方的士兵比较看重射速,所以选择了三眼铳。就算是敌人的骑兵冲到跟前,北军士兵还可以抄起三眼铳当狼牙棒用。
风大会把引药吹走,这个问题一个火门联动装置就可以解决,火门的盖子与夹火绳的龙头链接,龙头抬起时盖子盖上,龙头快要接近火门时盖子打开。做这么一个装置很难吗?
很难,对明朝人来说很难,火绳枪传入中国一百多年,很多人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没人能解决。为什么呢,明朝人都是笨蛋吗?
不是的,主要是所有人心思都不在这,火绳枪谁在用,士兵在用,士兵发现不好用,最终的办法是选择不用,没心思去想怎么解决问题,他们心心念念想的是朝廷拖了半年的饷银什么时候能发下来,想的是上个月跟百户大人借的粮食快吃完了,这个月如果军饷还是没音信,那该怎么办。
你要说让大头兵去解决枪械这种专业兴问题,专业不对口,那也确实难为人家。那专业人士为啥一百多年也没解决问题呢?
那是因为明朝是一个对专业性人才极不友好的一个王朝,在明朝什么人对机械最了解,技术最专业,是匠户。在明朝匠户却是活得最苦的一批人,民户有田地,军户有田地,抛去赋税,剩下的粮食混个温饱的同时可能还有结余,攒多了继续置办田产,慢慢的有可能下户混成中户(不碰到灾年的情况下)。可匠户没有田地,纯靠手艺吃饭,除了官府发给的盐粮和偶尔赏赐的衣物之外﹐没有其它收入,一辈子混不出头。官方克扣的少些,也许饿不死。如果官府黑了心,那也只有逃亡一条路了。最要命的是这种生活没有尽头,祖祖辈辈的这么传下去,明朝户籍是不准随意更改的,明朝的律法规定户籍“不许妄行变乱,违者治罪,仍从原籍”。
官府剥削的厉害,因此生活不下去,许多匠户纷纷选择逃亡,天顺十年(1460年)时,官方统计了一下匠户情况,发现官属工匠已有逃亡者多达三万八千余人。匠户吃饭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进行火器改良。
同时期的欧洲,工匠有了什么新的发明创造,是可以申请专利的,假如产品畅销,生活立马可以得到改善。但是在明朝很遗憾,你手艺再好也还是匠户,想法再多也摆脱不了被剥削的命运。这也是明朝军备科技停滞不前的原因所在,只会仿制,难有创新。
话题再说会三眼铳,三眼铳的造型来看确实像个棒槌,近战时拎起来猛砸,威力不俗。鸟铳不能近战吗?看下面的图片,大明朝的鸟铳是带刺刀的。
那三眼铳威力如何?有人做过实验,三眼铳的初速大概56左右,从这个初速可以看出,三眼铳的射程不会太远,也就200米左右。
这个初速和射程,有效杀伤距离也不会太远,经实验20米内可破甲,50米以外基本没什么杀伤力了。三四十米的距离,别说骑兵了,就是步兵用不上十秒钟也冲到跟前了。这个时间一般没有机会放第二铳了。
鸟铳的初速可达145左右,鲁密铳初速可达160以上,是三眼铳的数倍。鲁密铳百米距离就可破甲,比三眼铳最大优势除了杀伤距离远,还有就是射击精准度比三眼铳高太多。
性能孰优孰劣一比便知,可三眼铳还是成立明朝北方边军的制式装备,鸟铳鲁密铳的装备比例逐渐缩小。
北方风大确实对火绳枪不友好,但真正让北方边军放弃火绳枪的原因还是财政问题。据赵士桢的传授,可分为以下步骤:
倒药(将火药从药罐中倒入药管中,每管药发射1发弹);
装药(将火药从铳口倒入铳膛);压火(用随枪的仗装膛内火药压实压紧);
装弹(取出弹丸装入铳膛,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
装门药(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使之与铳膛内的火药相连,而后将火门盖盖上,以防潮湿);
装火绳(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准备点火),这时即以准备完毕,射手处于听命待发状态;
射击时,需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如此复杂繁琐的操作,要想做到整齐划一,敌人冲到近前能沉得住气,不会提前放枪,没有经月累年的训练和严格的纪律肯定是做不到的。
士兵心里素质不行,做不到整齐划一听令行事,是形不成战斗力的,敌人快速接近,吓得哆哆嗦嗦,火药撒的到处都是,不仅装药时间拉长,而且很容易被火绳引燃火药造成事故。
像红衫军那样冒着敌人的炮火等敌人前进到三十米内才开枪,没有强大的心里素质支持是做不到的。
而大量的军事训练这些都得要钱的,除了武器和火药弹丸的损耗,士兵是要发军饷的,不给钱,让士兵饿着肚子进行操练,士兵肯定有怨言,难免从心里排斥火绳枪。从开始和清军作战,到明朝灭亡,明朝军队的军饷就没正常发过,一拖就是半年,压着不闹饷就不错了,还训练,不可能的。
鸟铳和鲁密铳的制造工艺较高,官方提供的鸟铳质量参差不齐,时有炸膛,也是北方士兵讨厌鸟铳的一大原因。
三眼铳制造相对随意,装药量随缘,弹丸材质不固定数量也不固定,铁砂瓷片石头都可能塞进枪里,放完了可以当棒槌用,不需要进行专业训练。
而不进行训练是军队,自然没什么军纪可言,士兵素质也不会太高,稍有失利便一哄而散,面对清军屡战屡败,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