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壕吏》
《石壕吏》是杜甫“三吏三别”中的经典名篇,集中反映了杜甫的现实主义创作风格,聚焦民间疾苦,呈现出“安史之乱”背景下的社会凋敝和民不聊生。
唐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年的秋天,杜甫因疏救废相房馆获罪,由左拾遗贬为华州当司功参军。途中就其所见所闻,写成了《三吏》、《三别》。
那天,杜甫奔走一整天,疲惫不堪,傍晚投宿在石壕村一家农户里,深夜急促地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官吏又来抓人。他们白天抓壮丁不够趁深夜农家不备搞突袭,老翁在紧急关头不顾危险越墙逃走。
老妇哭哭啼啼地向凶狠的官吏诉苦:“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老妇家三个儿子都到邺城去戍守,一个儿子来信传噩耗,两个儿子刚刚战死。老来丧子其痛最哀。老人心灵的创伤还未痊愈,官吏又来抓人,真是雪上加霜。
在国家危难之时,老夫妇俩把三个儿子都送上战场,为国家和平尽忠尽责。“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活着的苦度悲惨的日子,苟且活着,死者已永远离去,只留下无限的哀伤。实在没有可当兵的人,家里已经陷入了非常悲苦的境地。
老妇很希望以此博得县吏的同情,高抬贵手。不料官吏们大发雷霆:“难道你家里再没有别人了,快交出来!”
就在此时,被儿媳妇抱在怀里躲到什么地方的小孙儿,受了怒吼声的惊吓,哭了起来,于是官吏们抓到了把柄:“你竟敢撒谎,不是有个孩子哭吗?”
老妇只好说还是个吃奶的孙子啊。官吏们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又说,“吃谁的奶?总有个母亲吧!把她交出来!”
老妇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于是再次向官吏们哀求道:“孙儿是有个母亲,她的丈夫在邺城战死了,因为要奶孩子,没有改嫁。可怜她衣服破破烂烂,怎么见人呀,大老爷们还是行行好吧!”
官吏们还是不肯罢手,老妇生伯守寡的儿媳被抓、饿死孙子,只好挺身而出“老妇力虽衰,请从吏夜归。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无论老妇如何苦苦哀求都没用,根本打动不了官吏,换取官吏的同情,换来的却是连年老体弱的老妇都要抓走充军,可见官吏是多么的冷酷无情。他们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的思维,正常的人性。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自主性,他们完全成了服从的机器。
上面缺人、缺兵,下命令叫他们去抓人,抓壮丁补充兵员。他们必须完成,坚决执行上面的决定。哪怕决定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合逻辑,甚至没有人情、人性,他们必须照办。如果不照办,当官的可能乌纱帽就不保,当差的可能就丢了饭碗。
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只能表现得毫无人性,如此才能完成任务,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宁肯错抓一个,也不能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故事的最后,杜甫独自告别了老翁离开了。那么,抓壮丁的官吏、被抓的老妪、藏在家中的孤儿寡母、独立支持家庭的老翁,他们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呢?杜甫没说,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杜甫的《石壕吏》既是对统治者昏庸无为地无言讽刺,也是对天下黎民流离失所的深切同情,是对国家现状难以名状的失望,是对朝廷悲愤和生民关切的情感杂糅,也是对自我情绪的隐忍与蓄力,从侧面反映了杜甫对国家前途、民生疾苦和个人命运的反思。
皇权专制下官吏的蛮横,民众的疾苦与顺从
其实,《石壕吏》还有三吏三别,杜甫同情人民的痛苦遭遇,对当时官吏强行拉夫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但他又不得不安慰、勉励人民去应役打仗。他认为抵御安史叛军是国家存亡的大事,大敌当前,人民应当起来参战,不应袖手旁观。
所以,杜甫虽然一路上看了差吏拉夫的残暴,面对这种不合理的现实,一面提出了沉痛的控诉,可以说每个字都是用血泪写下的,一面通过差吏对当局提出了严厉的谴责,可以说每个字都是用怒火写成的。但他的头脑却是十分清醒的,感情也具有理智,并不为眼前的现象所蒙蔽,而是能看清大局,把国家民族的整体利益放在首位的。
当他一想到壮丁的缺乏、是由于连年的征战与屠杀,特别是安史叛乱所造成的,诗中便能换了口气,从人民长远的利益着想,一面又不得不含着眼泪尽可能地对这些被征调的和送行的人说几句安慰、劝勉的话,以鼓励人民咬紧牙关忍受眼前的痛苦,同仇敌汽,去抵御敌人。
显然,诗人在这里没有把人民的形象仅仅描写成只会哭泣的人民,而是如实地反映了人民在大敌面前所具有的崇高的爱国精神,说明他们是经得起苦难折磨的人民。也就是说,在国家大义面前,民众要坚决地服从国家整体利益,哪怕是牺牲个体利益。而杜甫最根本的是要揭露那个时代不合理的制度,让我们看到了在那个皇权专制社会中,官吏的蛮横,民众的疾苦与顺从。
皇权专制是“集权”与“独断”的“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收天下之权归于一人”的体制,是权力不受限制的国家和社会管理体制。伴随皇权专制的是官僚政治。
官僚政治决定了各级大小官吏只对其直接的上级负责,归根到底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而根本不对人民负责,同时也只有皇帝及受皇帝委托的监察机关才能对官僚们进行监督而不受人民的监督。而决定官员升迁与否的不是人民,也不是工作成绩,而是上级的赏识和忠诚。
皇权专制的暴政下,官僚政治盛行,官僚主义横行,到处是贫困、饥饿,到处是孤立无援的穷人,到处是权贵们的专横肆虐,人间处处彻响着受难人们的绝望的呼叫和呻吟。在皇权专制独裁的淫威下,人的本能就是服从,人的精神状态只能是“臣诚惶诚恐”,“小民死罪死罪”。
哪怕只是一时掌权的小吏,但得到一丝权力后,也将权力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站在维护皇权专制的制高点,认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小吏们借助自己的“维护专制的统治”来得到一种满足感,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或许来自物质财富的自卑,也或许来自平时的卑微,也许来自于终于可以尝到一丝“权力”的味道。
总之,皇权专制、暴力的统治、恐怖高压的氛围、险恶的社会环境,使得当时社会中的每个人奴性十足,感到恐惧、畏权,人与人冷漠异常、麻木不仁,再加上战争的影响,社会凋敝,民不聊生,民众根本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卑微的活着,只有屈服、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