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厉公,姬姓,郑氏,名突,春秋初期郑国的第五任和第九任国君。
现代人比较浮躁,各种“老赖”遍地都是,姬突可以算是这个行业的鼻祖,只是这个行业不怎么光彩,否则姬突可以像关公神像一般坐在赖子们家的客厅里享受烟火供奉的。也许在其他史籍里也赖记载过赖账的人,甚或比他更早;但一来郑厉公生活的春秋初年本来就够早,二来以本人学识层面,又确实没有听到比他更早的老赖,所以说他是春秋第一赖,用鲁迅先生的话说,“大约也未必十分错”,行了,就这样吧,就算他吧。
郑厉公是春秋初期的政治大佬郑庄公的第二子。郑庄公雄才大略,惜乎教育儿子水平实在是不咋的。在他死后,他的四个儿子姬忽拳打脚踹地抢夺君主的宝座,将郑国偌大的家底败得精光,估计郑庄公躺在棺材里也不会瞑目,吐出来的血能把自己的尸身漂起来。
郑庄公死后把君位传给了世子姬忽,但他又深知老二姬突不是善茬,所以在临走前就把送到了他姥姥家宋国,希望以此规避二子争位给国家带来的灾难。
然而姬突在宋国待着也不老实,通过他的舅家雍氏以重贿得到了宋庄公的支持,并劫持了前来宋国出使的郑国重臣祭足,然后化装为商贾,随着祭足回了郑国,鼓动群臣罢了哥哥姬忽的课,自己做了国君(第五任)。
人的本性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关痛痒,一旦归自己所有,总会在手里攥得紧紧的舍不得撒手。姬突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头疼问题:他漂在宋国的时候一无所有,许诺宋公的大饼城池,白璧,黄金,谷物随意就画,多大都不怕,毕竟那些都是姬忽的;到现在自己当了国王,郑国是自己的了,给出去自然心疼不已,所以,自然也就能赖就赖。
在《东周列国志》的记载里,郑厉公姬突为了赖账,与宋国有过多次外交斡旋。许诺的城池不给了,以赋税代替;黄金、谷物缺斤短两甚或减半,或拖延时间,甚至把宋国早期送给郑国的商彝归还(彝是一种青铜材质的宗庙祭器,见下图;宋国为商之后,此彝为其祖先所留,对宋国来说,商彝的意义重大),又央求鲁国、齐国从中协调,总之是各种手段,只要能用都拿来用上。这两个国家,齐国是一直看好姬忽的,自然不会出手帮忙,后来因此站了宋国阵营;而鲁国的国君,可怜的老好人鲁桓公,先后四次在不同的地方约会宋公居中调停,最后把自己都绕进去了,看得我这读书的都替他闹心。
姬突拉得下脸丢得起人,宋庄公冯却也执着,死死咬住郑厉公的承诺一点都不松口。“突死而吾生之,突贫贱而吾富贵之,区区所许,乃子忽之物,于突何与,而敢吝惜?”如此地理直气壮!又曰:“郑君(指郑厉公姬突)受寡人之恩深矣!譬如鸡卵,寡人抱而翼之。。。”如此生动形象的比喻让我对宋庄公的文学修养叹为观止,顶礼膜拜!本人语拙,翻译出来就是,如果姬突是个鸡蛋,那我就是孵化它并在羽翼下呵护它的老母鸡。。。所以,姬突你好意思么?
执着的宋庄公后来终于不耐烦了,他告诉一直跑来跑去热心过头的鲁桓公,我和郑厉公另有约定,您省省心吧,就当不知道好了。老实人鲁桓公也怒了,直接跑去郑国,和姬突一商量,俩人合起伙来打宋国!后来直接发展成宋、齐、卫、燕国和鲁、郑、纪国等多国大战,一时间春秋大地乌烟瘴气,热闹非凡。春秋时期,打仗如同家常便饭,各个国家之间,一不高兴就开始干,郑厉公就是起爆这次多国大战的导火索。此役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最后的结果是宋兵打进了郑都,把郑国太庙的椽子都拆下来搬走了,用来修建宋国的城门。我们不缺这点木料,我们就是玩!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春秋人有时也不那么严肃,他们嗨起来也挺尽兴的。
公元前697年(郑厉公4年),郑厉公联合雍纠谋杀权臣祭足,事败,逃亡至栎(据《史记》),或说至蔡国(《左传》、《东周列国志》)。
流亡17年之后,公元前680年,姬突再次回国复位(第九任)。公元前673年薨逝,从此,郑国的国力迅速下降,终于一步步沦落为楚国和晋国的附庸。
客观地说,郑厉公在政治上的表现还是相当可以的。除了优秀的军事才能,作为一个君王,他有手腕有魄力:从蛰伏宋国胁迫祭足帮助自己上位之后,在随后爆发的多国大战中成功羸回郑人之心,还把自己顶上了道德高点;在政治交往中团结纪、鲁等国,增强了在诸侯之间的影响力,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法定的继承人姬忽更适合这个君主的位子;尤其是复位后,郑厉公尝试修复自郑庄公以来,与周王室日渐僵冷的关系,并积极参与调解周王室的子颓之乱,最终因勤王有功,被周惠王赐予虎牢关以东的大片土地,郑国由此甚至还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复兴。
综合以上成绩,作为一个君主,郑厉公的表现完全可以及格甚至优良。但是按《周礼·谥号法》,杀戮无辜,愎狠无礼等才可称“厉”,而郑厉公享此待遇,或许是礼崩乐坏之兆初显,史官以此作为儆戒,以劝后来之人?若如此,不知道郑突的棺材板,会不会因为他的不甘心而被敲得当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