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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讲谈到,反秦事业遍地开花,自从陈胜建立了张楚政权之后,山东六国迅速开启了复活模式,赵国、齐国、燕国先后独立,但各国不但各自为政,内讧的苗头也已经要压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国际局势又要增加一个新的变量。
天下大势
事情要从周巿说起。周巿是魏人,当初受陈胜指派,到魏国故土打地盘,打得太顺手了,不但拿下了当年的魏国全境,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打到齐国地界来了,这就激起了田儋的不满。就这样,田儋带领着新成立的齐国军队打出了齐国复国的第一战,但对手不是秦政府,而是周巿。
周巿被田儋逼退,回到魏地,下一步该怎么办,似乎已经不问可知了。
武臣和韩广都是榜样,一个自立为赵王,一个自立为燕王。那么,周巿要不要自立为魏王呢?这个局面,《资治通鉴》并没有讲,《史记》有交代说:大家拥戴周巿,请他称王,但周巿拒绝,响当当地说出了一句名言:“天下昏乱,忠臣乃见(xiàn)”,这就是《老子》“国家昏乱有忠臣”的意思。
估计周巿道德感强,很看不来武臣、韩广这路货色,他的意见是:如今天下反秦,那么从道义上讲,要立魏王就必须立当年的魏国王族后裔。
这话说出来,等于在打武臣和韩广的脸,但田儋应该特别爱听,陈胜恐怕心情复杂。后来齐、赵两国各自派出了高规格的使节团,支持周巿称魏王,但周巿死活不干,坚持原则到底。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它向我们透露的信息是:周巿作为那个年代里的道德标杆,他的观点足以代表大多数人心中对于王位合法性问题的理解。也就是说,当时的主流观念,并不认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过于个人主义的豪言壮语,对陈胜、武臣、韩广等人的反秦义举虽然不吝溢美之词,而对他们的王位合法性即便也能接受,但至少有点心情复杂。
天下人的基本共识是:让现实回归历史,让社会格局回到秦始皇统一之前的状态。这样的共识,就是天下大势。
后来项羽也好,刘邦也好,之所以都回不到秦朝那种中央集权的政治格局,就是因为形势比人强,谁都拗不过。
定于一
这件事乍看起来相当蹊跷,毕竟战国时代年年打仗,战国七雄都想抢地盘、抢人口,又要防着被别人抢地盘、抢人口,战争规模和伤亡数字都不断升级,这种日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会缅怀的。当年孟子初见魏襄王,魏襄王征求孟子对世界局势发展趋势的看法,孟子的回答斩钉截铁:“定于一。”
显然在孟子看来,群雄乱斗的局面既不该,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终究会有圣王应运而生,一统天下。
孟子的这种见解,其实也很能代表战国人民对理想未来的呼唤。
其实两者并不矛盾,孟子所谓的“定于一”,是回到三代模式,圣明天子高高在上,用礼乐制度引导天下诸侯,天下诸侯无论是7个还是70个,700个,相亲相爱,亲如一家,而每一位诸侯也好,诸侯底下的卿大夫也好,在自己的封国或者封邑之内,都有相当程度的自治权,而这种自治权既是被天子所赋予的,也是由自己在宗法结构当中的特殊位置所天然形成的。这么一来,从基层社会组织到无远弗届的所谓天下,是一个从小家族到大家族的嵌套结构,因此家族伦理就是政治伦理,温情脉脉的家人关系取代了冷酷无情的法律。
这样一种天下秩序,虽然看上去是“定于一”,其实存在着好几层的自治结构。从诸侯到大夫各过各的小日子,各自都能在自己的地盘里边行使完整主权。天南地北的老百姓各讲各的方言,各用各的度量衡,各自效忠各自的领主。
理想状态下,这样的社会就像一个协作愉快的交响乐团,有人弹钢琴,有人拉提琴,有人吹小号,有人敲三角铁,虽然各有各的操作,但和谐而融洽。到了秦朝,交响乐变成了不分声部的大合唱,所有人必须整齐划一,扔掉自己擅长的乐器,努力去唱同一首歌,还必须唱出同样程度的撕心裂肺,可想而知会激起怎样的情绪。
另一方面,秦朝以武力建国,对于山东六国而言,秦人不是统一天下的英雄,而是野蛮的侵略者,是血债累累的刽子手,打赢了就开始呼唤和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新朝代越是难熬,人们就越是怀念旧有的日子,希望恢复旧时的秩序,找回旧时的主君。
迎立魏咎
那么话说回来,周巿想要复兴魏国,确实有足够的民意基础,唯一的问题是,周巿作为陈胜的部将,如果既要立忠臣人设,又要立魏王后裔的话,似乎注定会左右为难。
但周巿作为忠臣,脑筋一点都不死板,他心里有一个很理想的魏王人选,名叫魏咎,此时此刻就在陈县。
这位魏咎,在魏国亡国之前受封宁(nìng)陵君,是魏国正根的王族后裔。魏国灭亡之后,魏咎失去了一切特权,被贬为普通百姓。当陈胜扯起反旗,魏咎起而相应,追随在陈胜左右。所以,魏咎不但是陈胜的拥护者之一,陈胜对他也并不陌生。
周巿想把魏咎从陈县迎回魏国,奉为魏王,既顺应了时代大势,也算给足了陈胜面子。不然的话,如果周巿学武臣和韩广那样拥兵自立,陈胜也只能承认这个既成事实,毫无制约手段。
所以站在陈胜的角度,既然周巿坚持,自己心里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好做个顺水人情。而站在魏咎的角度,既然已经上了造反这只船,那么不管做不做魏王,都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执意拒绝的话,只会冷了周巿的心。
当然,礼节上总要有一套反复推让的程序,这就是骨子里的贵族习气,改不掉。周巿接连请了5次,事情才终于办成。但这件事在合法性上有一点不明不白:魏咎虽然是被以周巿为代表的魏国父老乡亲们拥戴起来的,但毕竟要经过陈胜点头,这就意味着,魏咎这位魏王是由陈胜这位楚王所册立的。陈胜如果有足够的政治头脑的话,应该第一时间就看懂这层道理,主动册立各国新君,自己也就隐隐然有了天子地位。
这一次,陈胜虽然立魏咎为魏王,立周巿为魏相,但很可惜错过了册立诸王的最佳时机,章邯的大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是,陈胜真的这么做了吗?《资治通鉴》这一段的记载,出自《史记·陈涉世家》,而《史记》有一个很常见的现象,那就是对于同一件事,不同篇章里会出现不同的记载。就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里边,一直等到陈胜死后,魏咎这才从陈县脱身,到周巿那里就任魏王。周巿一直虚位以待,死等魏咎,最后还真就等来了。这就意味着,陈胜在这类问题上到死都没想得开。
周巿到底等了多久,宋朝学者吕祖谦专门数过,说周巿虚位以待,等了足足4个月。这可不是岁月静好的4个月,而是风起云涌的4个月,大事件发生得太多太快,时局每一个细小的变动都牵动着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周巿的坚持不可能容易。
《汉书》的记载是:“魏咎自立为魏王”,这应当是采信了《史记·秦楚之际月表》的说法。宋朝学者魏了翁有一个诛心之论,认为《汉书》之所以这么写,是为了表明天下王侯都是自立来的,这就显得沛公刘邦的自立合情合理。毕竟《汉书》和《史记》不一样,特别注重汉朝的正统性。
当然,这种意见算不算诛求过甚,只能由读者自行判断了。
无论如何,在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反秦事业里,魏咎和周巿这一对组合虽然只是在历史的浪花当中短短地走了一个过场,却显得格外闪光,闪耀着在这个时代里并不多见的人格魅力。他们的故事,在《资治通鉴》的下一卷里还会继续,周巿不但保住了人设,也没有看错魏咎。
后来王应麟写《通鉴答问》,特地为周巿说了不少好话,说周巿的赤胆忠心绝不亚于张良,只可惜履历表太简短了,也没能成为终极赢家,所以远不如张良出名。
卫绝祀
《资治通鉴》讲完了魏咎称王,周巿为相,马上就要结束这一卷的内容了。出于编年体史书的特性,最后需要交代的就还只剩下一件小事:
是岁,二世废卫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秦二世废黜卫国国君为庶人,卫国从此绝祀。
前边讲过,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早已经没有了存在感的卫国竟然继续存活下来,成为秦的附庸。所谓附庸,大约相当于藩属国。卫国之所以能够以附庸的身份继续存在下去,直到秦二世时代才终于绝祀,大约有3个原因:一是卫国早已经习惯了放低姿态;二是卫国过于微不足道,留它一条命也不必担心它能掀起多大的波澜;三是宗法习俗还在,灭人之国可以,但不要轻易断了人家的香火。而卫国竟然能把秦始皇熬死,估计是因为秦始皇日理万机,早就把这码事忘干净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二世忽然想起了卫国,他既然要把法家的政治基调变本加厉,自然也就不会介意随便抬一抬手,抹掉广袤版图上的一处小小的污渍。就这样,最没有存在感的卫国竟然是战国诸侯当中活到了最后的,而灭亡它的元凶竟然也没有两年好活了。
《资治通鉴》第7卷到此结束,下一讲就要进入新的篇章了。我们下一讲再见。
上期回顾:国君当俘虏,臣子等撕票,抓人质,要赎金,封建制下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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