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为何没有将努尔哈赤扼杀于萌芽?
明朝虽然最终是被农民军所攻灭,但后金的崛起同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么明朝为何会放任努尔哈赤发展,而没有将其扼杀于萌芽状态中呢?事实上,明末辽东局势的持续恶化,源头其实是明朝经营辽东策略的全面失败,明朝对辽东掌控力极为有限,再加上国内局势牵扯了大量精力,等明廷认识到辽东巨大威胁时,已经为时已晚。
公元1583年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公元1644年顺治帝定都京城。
仅仅用了半个世纪多的时间,清朝就从山海关外的一个女真小部落崛起为一个统治将近300年的王朝;而明朝从张居正领导隆万大改到崇祯煤山自缢身亡也不过才77年。
努尔哈赤为什么能领导女真兴起?为什么最终清朝能取代了明朝?
回答这个问题,要从明朝和清朝两个不同的视角入手进行分析。
众所周知,接替明朝统治的清朝,是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女真族也称满洲。
可以说终明一朝,民族问题处理失当成了困扰明朝乃至最终使之灭亡的直接原因。
先看明朝前期的民族问题。明太祖朱元璋当年建立明朝是推翻了蒙古族孛儿只斤氏的统治,而当时朱元璋派徐达率军进攻元大都,却并没有除恶务尽,进入草原追击败逃的元朝军队,蒙古军队的有生力量也就得以保留下来。
“彼气运既去,理固当衰,其成其败,俱系于天。若纵其北归,天命厌绝,彼其澌尽,不必穷兵追之。”《明太祖实录》
而这些败逃的元朝势力则在漠北草原建立了北元朝廷,多次企图再次入侵中原恢复元朝。因为朱元璋在夺取北京后没有对元朝残余力量进行剿灭,导致了尽管后来朱元璋以及朱棣多次组织发动了北伐(朱棣本人就死在北伐路上的榆木川)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北元的势力,却再也没有机会彻底解决北方边患问题。而这一问题,也成了困扰整个明朝276年的梦魇。
后来的迁都京为此,设九边为此,大修明长城为此,前后十二次北伐为此,土木堡之变为此,明朝边防经费逐年增高导致国库空虚也为此,甚至后来也成了明朝不能集中精力剿灭倭寇、农民军、以及建州女真的重要原因。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巧合,明朝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起家,最终却又被“鞑虏”所灭,不得不让人感慨唏嘘。
由于尽百年的北伐也不能彻底解决北方的蒙古问题,反倒是朝廷为此焦头烂额。甚至连皇帝都被瓦剌部俘虏过。由于连年在北方防线(九边)都需要投入大量的军费,明朝的国库到了万历年间(具体是三大征:宁夏、朝鲜、播州战役之后,仅三大征就花费了国库白银1200万两之多)已经是油尽灯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当时的明朝首辅大臣张居正采取了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建议:一方面分化蒙古部落,另一反面驱虎吞狼,借助东北女真人的势力打压蒙古。
当时蒙古部落分裂为西部的俺答部和东部的土蛮部,明朝政府分而治之,对西部的俺答怀柔绥靖,对东部蠢蠢欲动的土蛮部明朝政府则借助女真各部的势力对其进行围剿,在万历朝前期这种联合女真对抗蒙古的政策取得一定成果,北方的蒙古势力遭到打压
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正是因为明朝对集中力量打压蒙古,才使得关外的女真势力得到了发展空间,明朝蒙古鹬蚌相争,女真最终渔翁得利。
当然,李成梁也很精明,所以在解决蒙古问题之后,他故技重施,在女真部族内部大力扶植势力弱小的建州女真,分化打击势力强大的海西和叶赫部。这可以说是正中努尔哈赤下怀,努尔哈赤正是利用这一基础,逐渐使建州女真的势力强大起来,最终统一了女真各部,成了明朝最大的威胁。
在那个时候的明朝内部已经开始比较混乱了,所以根本就没有精力去压制努尔哈赤,而且国力上也不允许去压制了,经过了万历三大征之后,明朝的国力就一日不如一日。
一再有人发出预警,为何大明还是对努尔哈赤的崛起无动于衷
崇祯十七年(1644年)五月初二,多尔衮率领八旗军进入大明京师。于历史而言这一天是一个新朝代一统天下的开始,但是于当时的各方而言这一天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因为无论是弘光君臣、李自成、张献忠,还是清朝统治阶层内部的一大部分人都认为八旗军会像之前那样劫掠到充足的财物之后就会返回关外。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清朝将永远失去一统天下的机会,但是,历史没有如果,在范文程和洪承畴的一再劝说下,多尔衮最终下定决心迁都北京、一统天下。
康熙三年(1664年)八月,夔东十三家的最后一位首领李来亨牺牲,多尔衮一统天下的夙愿终于实现。
当归于一统的天下的名号从大明变成清后,谁能想象得到清王朝的奠基者努尔哈赤竟然是靠着大明赐予的抚恤逐步发展壮大的。
时间倒回到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父亲塔克世正在阿台的寨内劝说阿台向明军投降,可是这一幕却被李成梁突然吹响的进军号角打破,一场乱战过后,阿台、觉昌安、塔克世皆被明军斩杀。
觉昌安、塔克世被明军误杀后,为了表达歉意,在李成梁的争取下大明赐予了努尔哈赤极为丰厚的抚恤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送还尸首,坐受左都督敕书,续封龙虎将军大敕一道,每年给银八百两,蟒缎十五匹。
昔我父被大明误杀,与我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送还尸首,坐受左都督敕书,续封龙虎将军大敕一道,每年给银八百两,蟒段十五匹。汝父亦被大明所杀,其尸骸汝得收取否?《清太祖实录》
靠着这些抚恤,努尔哈赤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统一了建州女真诸部、吞并了海西女真(包括哈达、辉发、叶赫、乌拉等部)、降服了野人女真、组建了八旗军队,最终又通过萨尔浒之战的胜利取得了对大明的战略主动权。
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内部的反思之声不断涌现,以户科给事中李奇珍为代表的相当一部分人都将萨尔浒之战的惨败归咎于李成梁、李如柏父子的养虎遗患,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努尔哈赤的崛起和萨尔浒之战的惨败与大明国势的衰败、国本之争和党争导致的朝政混乱均有着密切的关系,并且对努尔哈赤的战与和也不是李成梁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李奇珍等人对萨尔浒之战惨败的反思根本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
四路进剿,三路败没。始误于李成梁,再误于杨镐、李如柏也。先是成梁剿平兀堂、孟草塔、王杲等诸丑类,用奴父他失为向导,借其髑髅以博封拜,因割我膏腴以结戎心。二姓之好既联,三韩(辽东)之备尽弛。开门揖盗,养虎自贻,此祸本乱源也。三路尽没,独如柏一路未尝一矢相加遗也。试问辽东败坏,谁为作俑,成梁割地媚虏。《明神宗实录·户科给事中李奇珍奏疏》
其实,从万历十六年开始就一再有人针对努尔哈赤的崛起会对大明形成威胁发出预警,这每一次预警都是大明遏制努尔哈赤崛起的绝佳机会,如果大明能抓住其中一次机会采取措施削弱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的崛起和萨尔浒之战的惨败都有很大可能不会发生。
万历十六年(1588年),辽东巡抚顾养谦就明确指出努尔哈赤为“建州黠酋”,如果不严加防范,未来必会导致“辽事去矣”。
奴儿哈赤者,建州黠酋也。骁骑已盈数千,乃曰奄奄垂毙。倘闻者不察,谓开原之情形果尔,则辽事去矣。《明神宗实录·顾养谦奏疏》
万历三十五年七月,辽东巡按御史肖淳根据努尔哈赤“勾连西夷暖兔伯要”、“缔婚于忽剌温”等行为,明确提出应该注意努尔哈赤的声势叵测。
建州奴速(指努尔哈赤与速尔哈赤)二酋明肆桀骜,勾连西夷暖兔伯要,强由开原,送之出境。而又缔婚于忽剌温,借粮于朝鲜,声势叵测。《明神宗实录》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二月二十六日,蓟辽总督蹇达指出努尔哈赤已有四旗精兵,并且还有侵扰李朝、交通土蛮等行为,对大明“渐萌反侧之念”,应该“早备战守机宜”。
万历三十六年,内阁大学士朱赓指出“建酋(努尔哈赤)桀黠非常,旁近诸夷多被吞并”,应该尽早加强辽东地区的守备能力。
建酋桀黠非常,旁近诸夷多被吞并。恃强不贡,已经二年,又勒买参斤,多索车价,辽阳凋敝之区,一旦内犯,何以支吾。《明神宗实录》
万历三十七年,兵科都给事中宋一韩、辽东巡按御史熊廷弼建议朝廷将辽东地区的防御重点从土蛮、插汉等部转向努尔哈赤部。
辽中恃款忘战久矣。战则祸小而速,款则祸迟而大。独是插汉虽崛强河西,然亦不过贪汉财物,终无大志。惟奴酋(努尔哈赤)难制甚于宰赛。《明神宗实录》
万历三十九年,兵部尚书李化龙对努尔哈赤做出了极为精准的预判:中国无事,必不轻动,一旦有事,为祸首者必此人也。
在李化龙做出这个预判的七年后,努尔哈赤以七大恨为由兴师进犯辽东,接连攻陷辽东重镇抚顺、清河等地。在李化龙做出这个预判的八年后,明军在萨尔浒惨败于努尔哈赤的八旗军,士卒战死者五万七千余、文官和武将战死者三百余,军械、粮饷、后勤物资的损失不计其数。
萨尔浒之战惨败的消息传来,据说明神宗当即失声痛哭,朝臣们更是一片惊愕,在他们心中一定会有一个大大的疑问:事何以至此。从万历十一年靠着大明赐予的抚恤和十三副遗甲起兵至万历四十年组建八旗军队,努尔哈赤的崛起过程长达二十余年,期间顾养谦、蹇达、熊廷弼、李化龙等人接连发出预警,大明却始终对此无动于衷。
所以,李奇珍等人最应该反思的就是在顾养谦、蹇达、熊廷弼、李化龙等人接连发出预警的情况下,大明对努尔哈赤崛起无动于衷的主要原因到底是什么?
曾铣的前车之鉴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鉴于河套地区的重要性和俺答部屡次从河套地区蹂躏宣、大、山西等地事实,三边总督曾铣向明世宗提出了收复河套地区的计划。
对于这个计划,明世宗和内阁首辅夏言都很赞同,因为曾铣能从山西巡抚升任三边总督靠得就是战功,但是此事在严嵩的搅和下却演变成了一场悲剧。
严嵩一直都有打倒夏言自己当首辅的心思,可是却苦于没有机会,恰巧夏言对曾铣提出的收复河套地区计划的支持给了严嵩一次难得的机会。
当明世宗就曾铣的计划询问严嵩的意见时,严嵩先说了一大套兵事需慎重的托词,然后才亮出了真正的杀招夏言为何会两次鼓动曾铣提出收复河套地区的计划?二人之间的联系是否过于密切?若果真如此,手握重兵的三边总督曾铣交结内阁首辅夏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严嵩的杀招触动权力欲极强的明世宗敏感的神经,结果导致曾铣和夏言被弃市。
曾铣被弃市的悲剧发生后,不仅在历史上留下了“天下冤之”的记载,还给大明留下了一道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疤,此后,每当有人想要提出解决边防隐患的计划时都难免会想起曾铣的前车之鉴。
同时,曾铣的前车之鉴也是熊廷弼、李化龙等人虽然接连发出预警但却没能提出任何遏制努尔哈赤崛起的计划的主要原因。
如果熊廷弼、李化龙等人拿不出具体计划,那么努尔哈赤崛起对大明形成的威胁将只会成为一种可能,在文官当政的情况下,任何可能的威胁都不会成为大明出兵的理由。
更加严重的是,在所有人都认为努尔哈赤崛起仅仅只是有可能会对大明形成威胁的情况下,发出预警的人越多就越会给人一种狼来了的感觉,一旦这种感觉成为固定印象,大明对努尔哈赤的崛起就只能是无动于衷了。所以,曾铣的前车之鉴就是大明对努尔哈赤崛起无动于衷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明对努尔哈赤的扶持
从万历十一年开始,努尔哈赤靠着大明赐予的抚恤和觉昌安、塔克世遗留的十三副盔甲在不到六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对建州女真各部的统一,拥有了数千骁骑,并且在万历十七年,努尔哈赤还替大明将进犯辽东的女真头领克五十斩杀。
当时,由于“最忠于汉”的王台部在王台死后陷入了内乱,导致王台部已经无法继续帮助大明在女真诸部中施行“以夷制夷”的策略,使得大明急于寻找王台的取代者,恰巧努尔哈赤通过统一建州女真诸部体现出了自己能力、通过数千骁骑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通过斩杀克五十表现出了自己的忠顺,所以,在大明朝廷的眼里,努尔哈赤正是取代王台继续施行“以夷制夷”策略的最佳人选。
因其势,用其强,加以赏赉,假以名号,以夷制夷,则我不劳而封疆可无虞也。且奴酋(努尔哈赤)乃市夷,非生夷也。乃劫虏,非宋之女真阿骨打大志之虏也《明神宗实录》
既然努尔哈赤成为了取代王台的最佳人选,那么大明必然会扶持努尔哈赤,从万历十七年开始,大明不仅将原来仅属于王台的龙虎将军名号给了努尔哈赤,还默许了李成梁为努尔哈赤扫清发展障碍的军事行动。
面对大明的扶持,努尔哈赤也选择了投桃报李,在万历十八年至万历四十三年的二十五年间,建州女真赴京师朝贡的次数为十一次,其中努尔哈赤亲自前往的就有四次。这种情况下,大明不仅不会将努尔哈赤的崛起视为威胁,反而还会对努尔哈赤是取代王台的最佳人选更加坚定
在大明的扶持下逐渐崛起后又对大明投桃报李,大明怎么会主动遏制努尔哈赤的崛起,所以大明对努尔哈赤的扶持也是大明对努尔哈的赤崛起无动于衷的一个主要原因。
努尔哈赤的韬光养晦
在崛起的过程中,努尔哈赤充分的吸取了王台、王杲等女真部落头领的教训,既不愿像王台、尼堪外兰那样成为大明在女真诸部中施行“以夷制夷”策略的工具,也不愿像王杲、王兀堂那样因仅凭本部之力对抗大明而被剿灭,他要做的是韬光养晦。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山东布政使司的杨姓布政使(辽东在明代隶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辽东都指挥使司又称山东行都指挥使司)向明神宗提出了征讨建州女真的计划。
保守天朝地界九百五十里,俺管事后十三年。不敢犯边,非不为恭顺也。而杨布政无端说我不顺,今方欲题本征我部落。《清太祖实录》
为了确定是否有必要征讨建州女真,明神宗派余希元前往探查。深谙韬光养晦之道的努尔哈赤十分清楚公开对抗大明的时机未到,所以努尔哈赤不仅对余希元高接远迎,还在见到余希元后虚情假意的说出了“保守天朝地界九百五十里”,最终使明神宗方式了征讨建州女真的计划。
万历三十九年,努尔哈赤仅仅因为明神宗下诏质问“何为杀我七部属夷,何为夺我发给吾儿忽答等敕书三百六十三道”就亲自前往京师补贡一次,解释事情的缘由。
在努尔哈赤的韬光养晦下,大明君臣都被蒙蔽了,他们想当然的以为只要有努尔哈赤在就能“不劳而封疆可无虞也”,所以努尔哈赤的韬光养晦就是大明对努尔哈赤崛起无动于衷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有了曾铣的前车之鉴、大明对努尔哈赤的扶持、努尔哈赤的韬光养晦,虽然顾养谦、熊廷弼、李化龙等人一再发出预警,但大明却还是对努尔哈赤的崛起无动于衷的原因也就明了了。
明朝经略辽东的失败,使得后金崛起成为可能
明初时期,为了牵制并对北元形成包围态势,明朝开始加强对辽东的经营,并设立了奴儿干都司。为了巩固对辽东的控制,改变当地汉人较少的局面,洪武、永乐两朝曾多次向辽东迁徙百姓,然而由于当地生存条件恶劣等原因影响,少有百姓能够扎根于此,效果甚微。
辽东虽然被纳入了大明管辖,但由于当地少数民族比例实在过大,因此明廷在此实行的仍然是“以夷制夷”的策略,朝廷不仅没有在此设立管理民政的各级官府,而且辽东官员主要由少数民族担任,且实行军管制度,这位明朝中后期辽东局势的恶化埋下了伏笔。
到了仁宣年间,在历经明成祖朱棣的五次北伐后,草原霸主鞑靼已经衰弱,瓦剌虽然崛起,却忙于和鞑靼争夺草原统治权而无暇南顾,边境地区的安定,再加上连年征战使得朝廷急需休养生息,因此明廷在这一时期开始由战略进攻转入战略防御,开始实行战略收缩。
奴儿干都司西侧屏障尽失
对于经略辽东局势来讲,明宣宗时期的战略收缩堪称致命。一方面,由于朵颜三卫(兀良哈三卫)的时叛时附,使得奴儿干都司西部屏障尽失,甚至从西边对奴儿干都司造成了威胁。与此同时,朵颜三卫的不断南迁,一步步蚕食大宁牧区,并最终在正统初年驻牧于明蓟辽边外的潇河、老哈河一带,继而从东北方向对明廷边境造成了威胁。
另一方面,宣德五年(1430年)时,右都督薛禄建议朝廷在永宁卫的团山、雕鹗、赤城、云州、独石等地修筑城堡、防御敌军。而在堡垒城堡完成后,他又建议将边境防务集中于开平一带,进而放弃开平的前沿戍区。结果,事实证明这是个严重的战略错误,战略上的收缩使得明廷对辽东的控制越来越弱,且为此后明朝在辽东的全面被动埋下了伏笔。
如上所述,明朝虽然一度将奴儿干都司纳入了统治,但实际控制力极弱,再加上明宣宗以来的战略收缩,导致明中期以后朝廷已经逐步丧失了对辽东的掌控,这给努尔哈赤的崛起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努尔哈赤崛起之时,明朝采用了错误的羁縻政策
明朝时期,女真人便一直居住在辽东地区,主要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孩子呢(或称东海女真)三部,其中建州女真距离明朝最近,受到中原地区影响的原因,成为了女真三部中最大的一支,而建州女真又分为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三部,合称“建州三卫”。
努尔哈赤的六世祖蒙哥帖木儿曾为建州左卫右都督,宣德八年(1433年),蒙哥帖木儿因教授明都指挥佥事裴俊,被阿速江等卫“野人女真”杀死,建州部被迫南迁并入建州卫,而随着与明朝政府交往的逐渐密切,建州部开始迅速兴盛。
努尔哈赤出生于明朝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是建州女真左卫指挥使塔克世的儿子。建州女真是女真三大部之一,位于辽东地区,共分三卫,分别是: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女真各部均受明朝辽东总兵的管制。
因此,努尔哈赤虽然说起来也算是个官二代,不过当时女真人在明朝人眼里身份是非常卑微的。所以,努尔哈赤从小过的并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经常要到山林里挖人参、采蘑菇,然后拿到抚顺的集市里跟人交换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这些经历让努尔哈赤深谙辽东的山川地理,也让他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
明朝万历十一年(1583年),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被明军误杀。得知这一噩耗后,努尔哈赤悲痛欲绝,他质问明朝使者为何要杀害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明朝使者回复道:“非有意也,误耳!”为了表达歉意,明朝赐给努尔哈赤“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这些物品在努尔哈赤接下来的创业过程中,提供了举足轻重的帮助。
万历十四年(1586年),努尔哈赤被明政府袭封为指挥使,而此时的“建州三卫”早已瓦解,以祖、父遗甲十三副,相继兼并征服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开始逐步统一女真各部,同时建立了八旗制度。到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时,努尔哈赤已经开始在内部自称国王,迁都至赫图阿拉,并开始逐步创造独立的文字。
那么,明廷为何对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的做法无动于衷呢?其实根源还是在于明廷对辽东局势判断的错误。前文说过,明廷对辽东根本无法实行有效的直接统治,再加上辽东局势过于混乱,以及明朝自身内忧外患的牵制,导致明朝依旧采取“以夷制夷”的战略,采取了错误的羁縻政策,反而助推了努尔哈赤的崛起。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并没有将他当一回事。还刻意帮助他壮大实力,以遏制更强大的海西女真。可是,让李成梁万万没想到的是,努尔哈赤壮大的速度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方面,明朝最先在建州女真扶持明显倾向于明廷的尼堪外兰,尼堪外兰曾帮助明朝边军做了很多事,其中便包括杀死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努尔哈赤曾向明廷索要杀父仇人尼堪外兰,明廷自然不会将人交出。结果,尼堪外兰在努尔哈赤的复仇中竟然屡战屡败,结果明廷发现努尔哈赤其实才是比尼堪外兰更加合适的扶持对象,于是便无情的抛弃了尼堪外兰,甚至为了向努尔哈赤示好,任由其入境杀死尼堪外兰。努尔哈赤虽然与明朝边军有血海深仇(杀死其父祖的直接凶手是李成梁),但他也明白此时根本不是明廷的对手,因此表现的极为恭顺,例如万历十六年(1588年)时主动擒获并交出了袭击柴河堡的贼寇克五十。然而,明廷却没想到,自己此举乃是放弃了一条“忠犬”,进而扶持了一头“饿狼”。
另一方面,明廷根本没有意识到,努尔哈赤的崛起竟然能够使得辽东局势恶化到后来的地步,因而依然以扶持海西女真哈达部牵制建州女真的策略为主,即使在哈达部领袖王台死后,哈达部陷入内乱,进而被叶赫部趁机夺取海西女真大权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放弃这一既定策略,竟然继续扶持哈达部领袖王台的子孙,然而此举显然是徒劳无功,而叶赫部统治的海西女真,则最终在于建州女真的争霸中败北,进而被努尔哈赤所降伏。
于是,明朝这一错误决策的结果就是,一步步坐视了建州女真的崛起。此后,努尔哈赤开始逐步征服了女真各部。经过几年的艰难征战,努尔哈赤相继征服了建州各部,成为了建州女真的首领。努尔哈赤的异军突起让其他女真部落感到担忧。为了遏制努尔哈赤的崛起,海西女真叶赫部联合了另外八个部落,合兵三万攻打建州。结果,努尔哈赤以少胜多,大破九部联军,自此“军威大震,远迩慑服”,历史上将此战称为“古勒山之战”。
直到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正式称汗建国,女真各部中仅剩下叶赫部尚未被吞并。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拥有了足以同大明王朝相抗衡的实力。并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以“七大恨”为由起兵反明,且先后攻掠多地,明廷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由于长期以来对辽东的疏于防范,明廷只能仓促从各地抽调军队出征,结果却遭遇了“萨尔浒之战”的失败,就此丧失了在辽东的主动权,再也无力压制努尔哈赤的崛起。
努尔哈赤也蛮会打仗的让明朝将士闻风丧胆
万历二十年至二十八年,明朝经历了拜之乱、援朝抗倭和杨应龙之乱,消耗了大量的财力。明朝内部党争激烈,又要忙于镇压关内农民起义和边境平反,无暇顾及辽东防务,驻守在辽东的军队怠于训练、守备涣散,加上财物供给不足,缺兵少粮、装备陈旧,战斗力越来越差。
努尔哈赤在控制东北地区后,为了进一步巩固社会秩序,便命令要臣参照蒙古文创制了新的满文。为政治、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努尔哈赤还创建了“战时皆兵,平时皆民”的八旗制度。八旗制度不仅使军队富有极强的战斗力,也让社会经济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于赫图阿拉建立大金政权,史称后金,建元天命。
努尔哈赤七恨告天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历数明王朝欺凌女真的罪行,誓师反明。七大恨现存最早的版本是天聪四年(1630年)皇太极所发榜文《金国汗攻卢龙誓师安民谕》。各记载版本说法不一,但无一例外地将杀祖之仇列为第一大恨。例如《金国汗攻卢龙誓师安民谕》所记:“我祖宗与南朝看边进贡,忠顺已久,忽于万历年间,将我二祖无罪加诛。其恨一也。”七大恨既出,努尔哈赤便誓师出兵攻打抚顺,公然向明王朝宣布战事。
虽然努尔哈赤率领的女真部队有很多精兵强将,控制的区域范围也越来越广,但辽东和蒙古边境各部落之间的关系复杂多变,这场誓师反明的战斗道阻且长。比如,古勒山之战中溃败的叶赫部与努尔哈赤积怨已久,极力反对后金政权。
鸭绿江以东的朝鲜李氏王朝也归附明朝。位于归化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与承德之间)的蒙古察哈尔部虽与明朝的关系不好,但与后金的关系也不亲密。只有大兴安岭南部的蒙古科尔沁部和大凌河北部的蒙古喀尔喀部与后金交好,经常在后金袭扰辽东的时候给予支持。
萨尔浒大战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努尔哈赤率军进攻叶赫,得到二十多个寨子。时任明朝辽东经略的杨镐派使者向努尔哈赤商议罢兵,遭到拒绝。杨镐策划了“分进合击,四路会攻”的作战方针准备攻打赫图阿拉,同年,历史上著名的萨尔浒之战打响,这是明朝与后金的战略之战,也是明、清王朝兴亡的转折之战。
明朝任用辽东经略杨镐为总指挥,四路军队分别是东南总兵刘綎、辽东总兵李如柏、山海关总兵杜松、北路总兵马林。
西路部队
杜松带领的西边部队,领兵六万,从沈阳沿浑河出发;以马林为总兵的北边部队,领兵四万,联合开原的叶赫部,从三岔口出发;以刘綎为总兵的东南部队,领兵六万,联合朝鲜,从宽甸口出发;以李如柏为总兵的南边部队,领兵四万,往清河出鸦鹘关。
努尔哈赤探知明军的行动计划后,认为南边部队道路险阻,北边部队路途遥远,南北二路不能及时抵达,决定集中兵力,逐一击破四路军队。西边杜松率领军队出了抚顺关,向东进发的速度较快,率先到达萨尔浒。杜松命辎重营驻扎斡浑鄂谟,准备进击萨尔浒(今辽宁抚顺东大伙房水库附近),自己率领一万明军轻装渡河,准备攻对岸的吉林崖(今辽宁抚顺东)。
同年三月初一,杜松的一万军队在渡浑河时遭遇河水上涨,有兵马死伤,士气大减,军队刚到达吉林崖,后金大贝勒代善立刻调拨兵力至吉林崖附近的铁背山进行增援。杜松军来不及休整,如果调遣对岸的两万明军,势必在渡河时被后金军阻击,只能拼死抵抗。
努尔哈赤率军直攻萨尔浒明军大营,因留在萨尔浒的明军兵力不足,被后金军攻破后四处逃窜,死伤甚众。后金军收整攻萨尔浒明军的兵力,汇聚至吉林崖,以数倍于明军的兵力将明军包围,杜松军全军覆没。
北路部队
当天夜间,北边马林部队抵达萨尔浒东北的尚间崖,得知杜松军队战败,停止前进,就地驻扎军营,环营挖三层战壕,排兵布阵以作防守。马林率主力军驻尚间崖,潘宗颜率万人军队驻数里外的裴芬山,龚念率万人军队驻数里外的斡珲鄂谟,三营鼎立,形成合抱之势。
三月初三,努尔哈赤率后金骑兵猛攻兵力较弱的龚念部队,轻松破阵。随后直奔尚间崖,准备从山上向下冲击,马林命壕内精锐步兵援战,与代善的后金主力军正面交锋,努尔哈赤见马林营内与壕外兵汇合,立刻转锋,命“停止攻取山上,下马徒步应战”,应援代善的八旗主力军。
代善派出一支队迂回至马林阵后,前后夹击,大败马林。紧接着后金迅速调整军队,集中向裴芬山的潘宗颜部队进发。潘宗颜早有准备,战车位于军阵前方,两侧布置好火铳和大炮。后金重甲兵在前、轻甲兵在后,骑兵尚远。
潘宗颜指挥齐发火铳、大炮,主帅在前冲杀,后金军队死伤惨重。努尔哈赤立刻调遣尚间崖兵马,以数倍于潘宗颜的兵力将裴芬山团团包围,然后全面进攻。潘宗颜腹背受敌,最终因寡不敌众战死沙场,北边军队全军覆没。
东路部队
刘綎率领的东边部队缓缓到达萨尔浒。努尔哈赤击败马林军队后,迅速带兵回到萨尔浒南部设置埋伏。由于西路、北路军的失利,此时的刘綎孤立无援。努尔哈赤用计,让军队穿上明军衣服,打着明军旗帜,拿着杜松的令箭,引诱刘綎军队进兵,刘綎见状,以为西路部队驰援,一路向前进军,先头部队遭到伏击,被后金军击败,后续部队也是兵败如山倒。
南路部队
三月初五,李如柏的南边部队行至虎拦岗(抚顺清河堡东)接到回师命令。后金军在山上假装发出进攻信号,李如柏部队以为后金军发起进攻,吓得四处乱逃,朝鲜军队投降。以后明朝、后金双方时进时退、时战时停,相持了数年,最终以后金的胜利宣告结束。
萨尔浒之战,明朝士兵死伤无数、损换惨重。后金俘虏了大量的战俘、马匹,进一步稳固了政权。萨尔浒之战是明、清史上典型的以少胜多的战争。
在明军确定四路出击的战略时,明朝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就预言了此次战争的失败结果:“四路进兵,此法大谬”。辽东地区地广而险阻,联合军出发的四个位置距离太远,总指挥在时间和调度上难以协调四路军队。
杜松军作为率先到达的支队,轻装渡浑河的错误战略除了导致西路军兵败,对其他三路军的溃败更是引发了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
徐光启提出,应当联合南边的朝鲜和北边的叶赫,实行南北双路夹击的进攻策略。虽然明军最终也是联合了叶赫与朝鲜,但由于明军长期以来练兵怠懒,军队战斗力弱,女真族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利用四路军队到达萨尔浒的时间差将明朝四路军队逐一击败,加上指挥四路军队相互配合的协调工作十分困难,导致明军大败。
在萨尔浒之战后,后金又继续攻占了开原,征服了叶赫部。朝鲜李氏王朝对明王朝与后金采取中立态度。明朝辽阳、沈阳、广宁等地接连失守,退守辽西,转进攻为防守。后金转防守为进攻,迁都沈阳。
努尔哈赤生平
最后,我们从努尔哈赤的生平对照上文来看一下: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二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出生在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新宾县境内),父亲塔克世是建州左卫一个小部酋长。
十九岁时不得不分家生活,仅获得少量家产,外出闯荡。在抚顺期间,曾被辽东总兵李成梁收养,成为其麾下侍从。
万历十一年(1583年),祖父觉昌安与父亲塔克世为明军向导征伐阿台图,战乱中被明兵误杀。这年努尔哈赤25岁,起兵索报父仇,开始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战争。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去北京向明朝朝贡。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成为后金大汗,年号天命。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攻占了大部分女真部落。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4月13日,努尔哈赤在盛京“告天”誓师,宣读了与明朝结有的七大恨的讨明檄文,正式与明朝决裂。
天启六年(1626年),努尔哈赤发起宁远之战,明朝守将袁崇焕以葡萄牙制的红夷大炮击败之。努尔哈赤疑似被炮弹击中,以至于身患毒疽,不治身亡。
努尔哈赤起兵是在万历末期到天启初期,这段时间皇帝昏庸不上朝,宦官专政,整个朝廷处于较混乱的时期,为努尔哈赤统一女金提供了外部便利条件。辽东总兵李成梁作为辽东的最高指挥官,努尔哈赤与其关系也为自己提供了便利。祖父、父亲为明军剿灭王杲父子立下大功,不幸遭到明军误杀,一定程度上会对努尔哈赤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努尔哈赤的一直臣服上供,一定程度上麻痹了明朝君臣。努尔哈赤死后,明朝内部又爆发了农民起义,更加无力剿灭后金政权。
努尔哈赤不仅在军事方面才能出众,而且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猥琐发育,别浪”。他一面不断征服女真各部,一面又对明朝俯首称臣。就在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的前一年,明朝蓟辽总督还向朝廷奏称努尔哈赤“唯命是从”。在明朝内部看来,女真所有部落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人,明朝的的首要敌人是北方的鞑靼。
其次就是因为努尔哈赤赶上了好时候。对明朝而言,北部边患最大的问题来自于蒙古,所以辽东总兵李成梁防范的重点一直盯着蒙古人。同时,为了遏制海西女真过于强大,李成梁还扶持了努尔哈赤的势力,让他去牵制海西女真,这就使得努尔哈赤可以不断发展壮大。
此外,明朝在努尔哈赤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正处在帮助朝鲜抗击日本侵略的“万历朝鲜战争”中,明朝在辽东的军队主力都调往了朝鲜战场,辽东出现了军事真空地带,这为努尔哈赤发展壮大提供了空前的机遇。
因此,努尔哈赤最终创业成功,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当明朝发现努尔哈赤的实力过于强大的时候,已经没有能力去遏制其进一步发展了。
【玺言春秋明末历史第六十一讲,参考文献:《明史》、《明史纪事本末》、《明世宗实录》、《明神宗实录》、《清太祖实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