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苏武牧羊的故事可谓是老少皆知。
话说汉武帝时期,大臣苏武奉命出使西域,同匈奴单于建立友好外交关系。
由于匈奴内部的矛盾,苏武等人惨遭扣押。
为了迫使苏武投降,匈奴单于把他孤身一人流放到了荒无人烟的北海去放羊。苏武克尽臣节,一熬就是十八年。最终在汉朝君臣强烈的要求下,苏武才终于回到了汉朝的首都长安(今西安)。
长安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间万人空巷,大家争相目睹这位了不起的英雄。
当年离开长安的时候,苏武还是一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此时的他已经是须发皆白,手上节杖的毛都掉光了。
他死后,被葬在了咸阳,也算是荣归故里,落叶归根。
谁能想到,在2000多年后的今天,同样是在咸阳的这片土地上,人们又再一次迎来了当代的苏武。不过这一次,他在异国他乡滞留了整整54年。
误入他国
这位号称当代苏武的老者叫王琪,曾是我人民解放军工程测绘部队的一名战士。
1962,王琪随同兰州军区第55师从青海向中印边境开拔。
届时,中国和印度之间正因为边界领土纠纷问题,爆发了严重的武装冲突。在我人民解放军强大的实力面前,印度军队被揍得满地找牙。
战争很快就以我方全面胜利宣告结束了,王琪他们的部队就是去处理两国边境线问题的。
1963年元旦刚过,王琪闲暇无事,就请假到营区外面去散步,缓解一下因长期战备带来的紧张情绪。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导致了他后半生悲惨曲折的命运。
由于只是出门随便散散步,他也没有准备指南针、军事地图这些专业导航设备,结果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一片陌生的大森林里面。
阴霾的天空上不久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强烈的北风也呜呜的怒吼起来,厚厚的大雪很快的把王琪来时的脚印给遮挡住了。
望着眼前白花花的世界和四周无边无垠的大森林,王琪突然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回去的路,他今晚就会冻死在这里。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王琪赶紧凭着记忆发了疯似的往回跑。终于在日落时分,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条公路。
看到公路就是看到生的希望。只要能拦下过往的车辆,王琪很快就能被带往人口稠密的地区,甚至还会被送到部队的驻扎地。
天无绝人之路,很快一辆涂着红十字会标志的军车由远及近往这里驶来。他激动地冲着军车一边呼喊,一边跑。
稻草有时候会救命,但是不是所有的稻草都能救命。从车上跳下来几个表情严峻,满脸络腮大胡子,皮肤黝黑的印军士兵,不由分说把他架到了车上。
在车上,凶神恶煞的印军士兵一左一右把王琪紧紧地夹在汽车的后座中央,他们血红的眼睛,犹如野兽般地瞪着他,气氛显得十分的紧张。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万分后悔拦下了这辆倒霉的汽车。
事到如今,王琪只能默默祈祷这些印度军人能把他交给中国红十字会或者中国的其他什么组织。
毕竟,前一阵子,我军刚刚和印军完成战俘交换仪式。被我军优待的印军俘虏们,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不忍分离。
然而,令王琪感到崩溃的是,这些在战场上被我军揍的屁滚尿流的印度军人,直接把他投进了监狱,罪名是间谍罪。
发了疯似的印度人,对王琪施以严刑拷打。一来想要撬开他的嘴巴来获取我军情报,一来是把自己在战场上无能,泄愤在他的身上。
王琪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工程测绘战士,自然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是依然被判处了7年有期徒刑。
异域求生
七年间,王琪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印度监狱恶劣的环境下,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出了监狱之后就能被送回到朝思暮想的祖国。
然而现实让王琪再一次失望了,印度当局不仅没有把他送回中国,反而把他流放到了印度中央邦一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偏远农村——蒂罗迪。
蒂罗迪坐落在一座铁矿山脚下,四周遍布原始森林和湖泊,耕地面积非常贫瘠,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完全靠走,出村的道路只有一条,还有印度军人把守。即使在40多年后的今天,在整个印度已经接近14亿人口的情况下,这个地区的人口依然没有突破10000人。
这里居住的人员也极为复主要是发杂,配到此的国内异己分子、巴基斯坦、不丹等周边国家的流民。印度当局把他们安置在这里,其实也就是任其自生自灭。
“才出虎穴,又进狼窝。”这种令人崩溃的绝望是我们普通人很难想像的。如果非要拿这种绝望的心情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那就是你刚因不恰当的投资倾家荡产,马上老婆也带着孩子离开了。
王琪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抑郁,他诅咒着老天爷的不公,他懊悔着自己当年那次多余的散步,他更痛恨印度当局如此反复地折磨他,他甚至想到过给自己一个痛快,自我了断,再无念想。
但是,王琪更想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想念自己的老母亲和兄弟姐妹们。
上一次母亲还是在大哥的陪同下,千里迢迢地去部队看他。那时候他才刚参军一年,母亲慈祥的面庞至今还时不时地闪现在王琪的眼前,大哥那些鼓励的话更是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因为只有好好地活着,他才有希望回家。
入伍前,王琪上过高中,读过技校,良好的身体素质,曾经被陕西省体委招收进篮球队,在部队更是学到了很多工程测绘知识。
这样的人,即使放在今天都算得上是一名人才,更何况是在印度那个遍地是文盲的年代。
王琪很快在村里的面粉厂找到了工作,同时利用在部队学到的专业知识,帮助矿山老板赚了大钱。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成功地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之后,王琪开了一个商店,一边从外界进一些乡亲们生活上的必需品。一边打听着有关中国的消息。
可能是他热情豪迈的性格吧!他很快跟周围的乡亲们打成了一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王琪学会并熟练掌握了印地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小日子一天天奔向小康的时候,一件祸事发生了。
村里的警长是个恶霸一方的地痞。看到王琪日益红火的生意,就变着法子地敲诈他。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对警长一忍再忍。无奈这厮得寸进尺,胃口一次比一次大。
终于,矛盾爆发了。他刚顶了一句嘴,就被警长用警棍抽折了一条腿。王琪痛得倒在地上直打滚,然而警长看都没看他一眼,抢了店里的现金扬长而去。
最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他被送到了村里赤脚大夫的家中诊治,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大夫也只能是给王琪做了简单的包扎,他最终还是瘸了。
刚迈入小康的门槛,瞬间又回到了解放前。王琪关起商店,一个人躺在床上痛苦地哭着,对祖国和家人的思念,一日比一日强烈。
但凡有一丝的机会,王琪也要回到祖国去。但是在那个信息极度不发达的地区和年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还是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这个时候,一位名叫苏西拉的印度低种姓女子闯进了王琪的生活。她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
她哥哥过去经常到王琪的商店买东西,跟王琪相处非常愉快。他对王琪身上这种豪爽大气的性格很是赞赏,因此他决定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很快相爱并结成了夫妻。在农村,印度男人在婚后普遍的好吃懒做,女人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而他对自己的妻子却相敬如宾,凡事心疼着妻子,从不忍心让她多干活。
懂事的妻子自然也不会在家坐享其成,她负责家里的洗衣做饭,纺纱砍柴。他先是在一名关系友好的印度当地高官的帮助下,调走了那名嚣张跋扈的警长,然后又把商店开了起来。
日子再次红火了起来。妻子在几年的时间里,先后为王琪生下了四个孩子。白天他忙碌生意,晚上有妻子和孩子在旁陪伴作乐。吃着手抓饭,说着流利的印地语,穿着印度的传统服装,他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一名印度人。
然而在王琪的内心深处,他始终没有忘记在遥远的中国陕西还有同样的一大家子在等着他。
1977年的一天,村子里成立了邮局,村里到外界的联络通了。王琪激动地开始不断给国内寄信,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信件最终都石沉大海。
终于在1986年的一天,王琪收到了家乡的来信。信是他的大哥王致远写的,信里陈述了大家对他还活着的惊喜,更是表达了对他的思念。
他拿着信件用力地捂在了胸口,生怕信会飞了似的。
这一夜王琪彻底失眠了,他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在家乡的情景,想他的母亲、兄弟姐妹、同学、老师和战友们。
从此以后,每隔几天,他就会发一封信回去。每隔一段时间,王琪的哥哥也会寄一封信过来,信里甚至还夹杂了亲人们的相片。
相片里的母亲老了,头发也已经斑白,兄弟姐妹们的模样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能从依稀的记忆中去识别了,在他们周围更是环绕着一大堆侄子侄女们。
通过信件,王琪和远在中国的亲人联系上了。但是这远远不够,2008年村里一通上电话,他就拨出了国际长途。
在电话里,王琪终于听到了阔别已久的关中方言,然而当他张口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
滞留印度的40多年里,在缺乏语言基础的情况下,他的汉语表达能力早已退化了。
王琪花大价钱委托商人从孟买和新德里买来了中国的新华字典和中文读物。他每天花四个小时坚持学习,很快尘封已久的中文表达能力又恢复了。
王琪再次拨通了电话,跟家人用地道的中文沟通着,一时间激动得老泪纵横。当他得知思念已久的母亲,早已病逝,更加坚定了他要回国的念想。
一来要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家乡的亲人,二来要到母亲的坟头去添一把土,磕几个头。
对王琪回家的愿望,妻子和孩子们都非常支持。他们早就从报纸和电视上得知,在遥远的中国现在是多么的发达,从照片上看到在咸阳老家还有一个人数众大的家族等着他。
2012年,王琪联系上了中国驻印大使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对流落在外的中国游子相当重视,一方面迅速与国内相关部门和亲属核实确认他的身份信息,一方面全方位帮助他办理回国事宜。
所谓好事多磨吧!直到2017年初他才最终坐上了飞往中国咸阳的直通航班。
此时距离王琪离开中国已经过去了整整54年。
回国暂居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首唐诗充分表达了游子们远离家乡,落叶归根的思乡之情。也同样的倾诉着王琪老人的遭遇和愿望。
在宏伟高大的咸阳机场外,盛大的欢迎仪式等着王琪。
一时间锣鼓喧天,数不清的人群和候机的游客们用手机拍下了这令人激动的历史性一刻。
听着魂牵梦萦的家乡话,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王琪激动地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2000多年前的那次盛况又一次重现了。
在咸阳宾馆里,侄子端上了地道的乾县手擀热汤面和印度咖喱饭。王琪端起面碗,一边细细的咀嚼着,一边深深地回忆着,更是不住的哭着。这顿饭足足用了两个小时,直到他品尝完第七碗,才放下碗筷。
民以食为天,从另一层意思来讲,人的味蕾神经是直接触发大脑记忆的。一碗简单的陕西面食,直接把他和这片故土牢牢地系在了一起。
分别已经54年,老家早已是沧海桑田。老宅化为了农田,村里面家家户户盖起了小洋房,很多家庭还有小轿车,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现代化的生活早已覆盖了整个村庄的方方面面。唯一能留下印象的还是村头那颗迎风招展的老槐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琪一直住在大哥王致远家。每天来看望他的亲戚、乡亲、战友、记者等络绎不绝。
相比在印度那几十年艰难心酸的生活,这里简直就像天堂。
重返印度
相逢的日子总是短暂,王琪作为中国人,他可以永久的住在这里,然而在遥远的蒂罗迪,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孙。
虽然王琪可以凭借着手头的中国护照和印度签证,一年几次的往返在两地。但是归国的这段时间里,他亲眼见证了中国高速发展的科技文化水平。
优越的医疗保障、良好的文化教育、现代化的生活环境、以及周围热情友好的人文环境,促使他决定要带着印度的家人们,共同回归祖国的怀抱。
2019年的一天,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在中国家人的陪伴下,他又再次的登上了返回印度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