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的秦二世
作者：段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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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陵遗址公园位于西安曲江池遗址公园南岸。陵园整体格局具有秦风，以直线、几何、阵列等手法展示了秦文化的壮美与宏大。是曲江新区六大遗址公园之一，也是曲江景观轴线上唯一的秦风园林。
耐人寻味的是，入山门沿台阶缓步通往大殿的甬道上，以公元纪年依次标注中国代表性历史朝代，给人一种溯流而上的岁月沧桑之感。
秦二世陵遗址公园分为展示馆区和遗址区。展示馆区包括游客服务中心、秦殇展览馆、出土文物精品展馆，遗址区有遗存建筑山门、大殿、秦二世皇帝胡亥陵墓等。其中，秦殇展览馆以秦二世一生经历的主要历史事件为主线，以秦文明的兴起与衰落作为故事背景，在展示秦代文明的同时，客观描述了秦二世统治下，秦王朝由盛而衰的历史过程。
因疫情影响，秦殇展览馆、文物精品展馆没有开放，来去匆匆在遗址区大致游览了一会。
走进秦二世皇帝陵，依次进出前后两殿，门两边可见几副颇有意味的楹联：
史鉴千秋
未守好先皇伟业遗池边一抔土徒留存万古伤悲
空贵为帝室豪君问天下数千年可曾有几人凭吊
覆舟之鉴
此运可衰此帝可哀孤冢夕阳里未能绝千秋责怨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曲江碧水前细思量二世浮沉
后事之师
一夫自毁二世而亡便野史逸闻只为千秋留笑柄
仁义不施身家焉保漫荒烟衰草惟余孤冢泣残阳
旷古凝思
当年国灭香残非独亡秦归二世
此日风清月朗惟余孤冢对千夫
秦二世胡亥陵前立一青石碑刻。碑文如下：
秦二世皇帝胡亥墓位于曲江池故址南岸。这里原是秦的宜春苑。现存陵墓是一个周长约百米的园锥形土堆。
胡亥是秦始皇的幼子。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病死沙丘平台，胡亥在赵高协谋下，伪诏逼始皇长子扶苏自杀，登上秦二世皇帝宝座。他在位四年，骄奢残暴、倒行逆施。官相连坐者不可胜数，刑者相半于道，死人日成积于市。终于因农民起义被赵高所杀。秦始皇“延元万年"的梦想随之破灭。他被以“黔首之礼”埋葬于此。
遗址区陈列出土文物秦砖、汉瓦、排水管等，以及秦铧、秦钟、指鹿为马、末路等设计雕塑。《秦铧》展现了一组开垦耕作的劳动场景。弯腰扶犁的农夫面带微笑扬鞭吆喝，弓背奋蹄的耕牛脚踏实地遒劲有力，这是一幅热爱命运的生活写照。铧是安装在犁上用来耕地的一种铁器。以秦铧造型为元素的作品象征着秦代的农耕文明。
《末路》则是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反面教材——
眼前的草坪上，一处石头堆砌的高台已近“断裂”，一辆前行的铜车马面临穷途末路。秦始皇一生都在巡游，秦二世亦创造了高速巡游的记录，秦王朝的兴衰与巡游伴随始终。在秦末政治危局中秦帝王的乘舆，在残阳余晖中也走到了尽头。造型设计采用艺术渐变、拼错等视觉象征手法将一段尘封多年的历史拉回到眼前，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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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是秦始皇十八子，也是他最爱的小儿子。其母胡姬是羌人，善歌舞而得秦始皇宠幸。胡亥生于亥时，故取名为胡亥。深得嬴政所爱，几乎每次东巡都将他带在身边。同时，胡亥师从嬴政内臣宦官、中车府令赵高学习法律。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开始了他一生中第五次外出巡游（也是最后一次）。胡亥也想跟着出去，秦始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然而这次出行秦始皇却患上了重病，他自知时日无多，就写了一封信让皇长子扶苏回来参加葬礼。胡亥虽得秦始皇宠爱，却并不被嬴政重用。但是他跟赵高有师生之谊，胡亥后来能够当上皇帝，全靠这个中车府令（专管宫廷乘舆车马与印信、文书的宦官）赵高一手操纵扶持。
公子扶苏是嬴政的长子，其名是为树叶茂密之意。嬴政对他寄以厚望。扶苏很有能力，《史记》中说他：“扶苏为人仁，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他想改革秦朝，反对暴政，结交了很多能人异士。
只是秦国向来奉行法家思想，扶苏却偏向儒家治国，因此经常劝谏父皇嬴政，甚至争锋相对。于是秦始皇将他调离秦都，派往边关统辖蒙恬，北驻长城。
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在江山社稷面前绝不含糊。临死前明确表示要把皇位移交给长公子扶苏，并且写定遗诏，交代安葬后事。赵高却利用自己掌管皇帝印信的权力，私自扣压了诏书。在专制制度下，君王个人的品行、能力及其政治倾向，对王朝的兴衰和社会发展有绝对影响。
扶苏曾劝谏过嬴政“焚书”、“坑儒”的行为，颇有仁君之名。陈胜在关东起事时，就曾假托扶苏的名义，可见他在民众中颇有威望。
秦始皇的意思很明显，扶苏身边有蒙恬辅佐，即便兵变夺位也能成功，就算不兵变，朝中多数大臣也会拥立这个长子为帝。
秦始皇外出巡游途中病逝之时，随行宦官、中车府令赵高随即串通丞相李斯，以沙丘之谋，暗箱操作伪造遗诏，拥立随嬴政出行的少子胡亥继位。关键时刻，善于投机钻营，谋取私利的丞相李斯渎职失责，违背良心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俩人联手为秦王朝选定了一个品质低劣，昏庸无能的皇帝秦二世。从此，使王朝陷入加速下滑和崩溃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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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的阴谋。
说到秦二世胡亥，不得不扯上赵高这个欺君误国的奸臣阉人。
那年夏季，巡游队伍到达沙丘宫（今河北省邢台市广宗县）时，秦始皇终于病倒了。他意识到自己临近死亡，已来不及周密安排后事了。就给皇长子扶苏写了一封诏书，让他火速赶回咸阳……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封诏书竟然被中车府令赵高秘密扣押了。赵高是胡亥的老师，深得胡亥信任，胡亥即位，他便可一步登天。而扶苏信任的是大将军蒙恬，蒙恬的弟弟蒙毅又是赵高的仇人。一旦扶苏即位，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此，赵高扣下秦始皇的诏书，只等秦始皇驾崩，再把胡亥扶上皇位。
七月的一天，秦始皇带着他对人世无限的眷恋和诸多未完的心愿，离开了人世，享年50岁。丞相李斯和赵高商议，回咸阳路途遥远，如果把秦始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京城的皇子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乘机作乱。
因此，李、赵二人决定封锁秦始皇逝世的消息。将遗体仍旧安放在他平时乘坐的车子里，车门紧闭，四面用帷幕遮挡严实。一路上每走到歇息的地方，就有几个亲信宦官仍向车里递水送饭，百官也像往常一样向皇上奏事，一名小宦官就在车中扮成秦始皇降诏批签。
不久，尸体开始腐烂，车中散发出刺鼻的尸臭味。诡计多端的赵高下令每辆车都装上一筐鲍鱼，腥臭的鲍鱼味弥漫在整个队列中，掩盖了尸体的恶臭。与此同时，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也在紧锣密鼓地策划。
赵高先找到胡亥，开诚布公地对他说：“我们可以伪造一份诏书，除掉皇长子扶苏，立你为太子。”胡亥一听，自然动心了。赵高马上又去找李斯，他知道丞相李斯是实现这个阴谋的关键人物。篡改皇位继承人这种大事只有李斯支持才能成功。赵高采取说服胡亥，威胁利诱之下，迫使贪图权势的李斯同流合污——三人由此站到了利益相连的同一条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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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之所以要抛弃扶苏而选定胡亥，其一是他早年奉诏为胡亥教习过法律和书法，与其私交较深。他知道扶苏信用的是蒙恬、蒙毅一批重臣，与自己毫不沾边。希望通过拥立胡亥爬到更高的权力位置；其二是在专制制度下，帝王与朝臣存在一种权力分割关系，而权力就是享受和尊严，帝王的软弱实在是权臣的幸事。
胡亥是一位只知贪玩享乐政治昏聩的劣子，这正是赵高推他为君的理由。自己从胡亥那里可以得到蒙骗君王、独擅朝政的机会；其三，扶苏信用之人蒙毅是赵高的仇人。当年赵高在中车府令的位置上犯有大罪，嬴政让上卿蒙毅按法惩治，蒙毅不敢违背法律，判赵高死罪，除其宦籍（后嬴政又下令赦免，恢复原职）。赵高怕扶苏上台后蒙氏得到重用，他要通过拥立胡亥取代扶苏，并伺机报复蒙毅。赵高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圣旨，拥立胡亥，完全是从一己私心出发的，是他在秦王朝派系分离中为实现个人野心的孤注一掷。
赵高的拥立阴谋是违背圣意，不合人心的，之所以能实现，主要是他借用了嬴政皇权的影响力。嬴政在出巡中突然死去，本该继位的扶苏远在北境上郡，权力未及交接，朝中出现未曾料到的“皇权真空”。嬴政生前讨厌谈死，群臣对其权力交接没有丝毫准备和预防，李斯之外的大臣们也不知道嬴政之死。
近臣赵高一直在嬴政身边执事，对其病情恶化及后事处置非常清楚，并有应对的准备。他瞅准了这一千载难遇的“皇权真空”期，并不失时机地按照自己的意志进行暗箱操作，借皇权的威力蒙骗天下，实现了自己丑恶目的。紧接着逼死了享有威望理应合法继位的长公子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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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之死。
赵高与胡亥、李斯统一思想后，立刻着手伪造秦始皇的遗诏，立胡亥为太子。接着，他们又伪造了一封秦始皇给扶苏的信。当时扶苏和蒙恬率领30万大军驻扎在咸阳以北600多里的上郡(今榆林东南)。就在扶苏热切期盼回到朝堂一展宏图之时，秦始皇的诏书传到上郡，竟是责备扶苏办事不力，赐他与将军蒙恬自尽。看了这份诏书，扶苏悲愤交加，转身进内室就要自刎。将军蒙恬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急忙拦住扶苏说：“一个使臣，一封信，您就相信了？是不是回咸阳向陛下证实一下？”可扶苏当时心烦意乱，送信的使臣又在一旁步步紧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要儿子死，还需要核查什么呢？”扶苏无奈苦笑着，拔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如果扶苏不死，事情可能还会出现变数，毕竟扶苏和蒙恬手里有30万大军。扶苏的愚忠自尽让蒙恬丧失了扭转局势的可能，他孤身一人无力回天。其弟蒙毅也被囚禁在上郡，兄弟二人先后被迫服毒。赵高听到汇报后大喜过望，他利用嬴政的权威逼死了扶苏，清除了胡亥篡位的最大障碍。一行车驾人马回到咸阳后，假托嬴政遗诏，立胡亥为皇帝。秦宫中一次最大的政治阴谋就这样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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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胡亥继位之后，做皇帝那种呼风唤雨的尊贵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时也有些心虚，总感觉朝臣对自己阳奉阴违，弟兄们也在觊觎皇位。赵高自然明白胡亥的心思，他自己一直也惴惴不安。虽然靠着皇帝的宠幸官居郎中令，但和朝中那些功勋卓著、出身名门望族的大臣们相比，自己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宦官。因此，阴险诡谲的赵高怂恿胡亥先发制人，用残暴的屠杀来建立至高无上的权威。
胡亥采纳了赵高的建议，荒废朝政，诛杀重臣，加害宗室。始皇帝留下的12个王子在咸阳街头被斩首示众，10个公主在杜县（今长安西南）肢解处死，受牵连者不计其数。秦都一时间血雨腥风，人人自危。胡亥暴虐滥杀，累累血债都记在了主谋赵高的头上。
皇亲重臣被诛，胡亥失去了一批精诚治国的依靠力量。赵高清除了自己在朝中的反对势力和竞争对手，达到了自己拥立昏君，借宠擅政的目的。
陈胜、吴广起义之时，赵高借机陷害处死了贪图权贵的丞相李斯。以中丞相之位独揽大权，出入宫禁，指鹿为马，戏弄君臣。昏庸无为的胡亥沦为其掌中玩物。赵高这个丑恶的孽物加速了秦王朝的腐朽，王朝的败落与毁灭使这个孽物遗臭万年。
秦王朝变本加厉的暴政点燃了农民起义的烽火。大厦将倾的危急关头，秦将章邯一时成为力挽狂澜的黑马。他率军出关扑灭战火，有效打击了复辟称王的诸侯国，一度改变了秦王朝的危局。可惜，暂时的军事胜利最终扭转不了政治腐败的现状。
秦二世三年（前207），巨鹿之战爆发，秦军主力被歼，秦王朝岌岌可危。胡亥怒斥赵高蒙蔽自己，总把百姓造反说成盗贼作乱，祸国殃民。赵高便与弟弟赵成和女婿咸阳令阎乐谋划杀死胡亥。因皇宫守卫众多，赵高便设法让胡亥迁到宫外去住。
负责宫城警卫的赵成接到赵高密令，谎称皇宫中有盗贼作乱，命阎乐带人到胡亥所住的望夷宫护驾。阎乐率官兵赶去，他们里应外合，杀了守卫，抓了胡亥。阎乐历数这位二世皇帝种种罪恶：“你荒淫无道，滥杀无辜，现在天下人都起来反叛，你想想该怎么办？”胡亥请求见一面赵高，遭到拒绝。胡亥明白自己做不成皇帝了，无奈之下说了三种想法，一是“让出皇位，去做个郡王”；二是屈尊降贵，“做个万户侯”；三是“和妻子、儿女做个普通百姓”。一旁的阎乐早就不耐烦了，大声说：“丞相命我杀你，所言不敢报告。”胡亥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长叹一声就自刎了。一个蹩脚的君王，在葬送自己的国家之前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政变而登上皇位的秦二世胡亥，最终又因政变而暴亡。想来不禁令人唏嘘。虽然秦朝的灭亡是嬴政时期苛政暴虐的必然结果，但胡亥的所作所为无疑加快了亡国的步伐。秦二世临死前所说的三个愿望，被后人传为笑谈。
后来历史学家评价胡亥——篡位弑兄的小人，穷凶极恶的昏君。
秦二世胡亥在奸臣赵高操纵之下虽窃取皇位，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糊里糊涂做了亡国之君。他是一个有故事的历史“名人”，却不是一个有作为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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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婴复仇。
大权在握的奸相赵高设计逼死秦二世之后，拿到了传国玉玺，本想自立为帝，无奈遭到大臣们反对，此时天下动乱不安，只好改立秦二世胡亥的侄儿子婴继位秦王。
乱世即位的秦王子婴机智果断斩杀了奸臣赵高。子婴本是生于深宫的皇室公子，但却能为家族复仇，挽回宗室尊严，也算得上是秦始皇的孝子贤孙了。此时的秦王朝已是千疮百孔，大厦将倾。子婴的王位只坐了46天。其昙花一现，虽有清明气象，无奈末代君王面对巨轮沉没，时不我待。子婴回天无力，难以挽救秦朝灭亡的命运。历史没有给他充分的时间进行自我展示，刘邦10万大军已兵临咸阳。手下一盘散沙无兵无将，视死如归的子婴只好出城投降。刘邦没有杀他。过了不久，项羽挥师咸阳，为了报仇雪恨，杀了子婴君臣。
风雨飘摇的秦王朝彻底崩溃。一把怒火使壮丽的秦都咸阳化为灰烬。
五年之后，汉王刘邦在楚汉之战中胜出。汉高祖称帝，定都长安，在渭水南岸秦兴乐宫基础上兴建了长乐宫和未央宫。大汉帝国的巨日迎着大风歌——冉冉升起。
早春偶尔路过那里，顺便进去看了一眼。胡亥这个欺世盗名的玩家，生前昏庸无能，死后孤寂落寞。好在也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在大唐风韵占主导地位的曲江文旅版图上，为大秦帝国挣得一点颜面和份额。一箭之遥的曲江池花红柳绿游人如织，近在咫尺的秦二世陵鸦雀无声寥寥几人。
人生如戏，这句话很有道理。皇帝贵为九五之尊，是一个时代的制片人和总导演。秦二世胡亥并非嬴政钦定的皇位合法继承人，以阴谋篡诏而上位，自己没有匡扶社稷的真功夫，“大秦赋”这场戏结果就让他给演砸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是什么样的人，喝什么样的茶。一个人只有八十斤的能耐，自然挑不动千斤重担。
（2022年5月于长安汉风台）
【作者简介】段遥亭，陕西白水人。曾为法院书记员，报社记者。在《中国民族报》《中国铁路文艺》《西部》《西南军事文学》《青海湖》《草原》《延河》《诗潮》《四川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过500多篇（首）作品。散文集《野马天山》入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作品被《读者》等转载，入选《中国西部散文精选》《散文百家十年精选》《长安风诗歌十人选》等多种选本。作家、诗人，陕西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政协委员。现居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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