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是五胡乱华时期的大英雄,他也是西晋灭亡后最后一个在北方坚持抵抗少数民族入侵的名将。他在并州坚持作战九年,极大的牵制了匈奴军队在中原的扩张,为汉人在北方保留了最后的根据地,也让陷入战乱中的汉人百姓挣得了生存的空间。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寡不敌众,在丢掉大本营晋阳和并州后,他被迫依附于鲜卑部族,然后被鲜卑首领段匹磾杀害,让中原百姓悲痛万分。然而更让人痛心的是,力主处死刘琨的并不是段匹磾本人,而是来自于东晋朝廷的一封密信,密信的主人是东晋大将军王敦。
王敦派人向鲜卑段匹磾送去密信,让其处死刘琨,这在历史上引起了极大的争论。站在东晋朝廷的角度看,刘琨的存在是朝廷所需要的。刘琨在北方坚持作战九年,对匈奴刘氏和后赵石勒的军队造成了极大的牵制作用,也为东晋朝廷收拾旧山河创造了良机。可以说刘琨仅凭这一点就是东晋的大功臣,应该受到朝廷的支持。更不要说他在北方坚持作战多年,与匈奴和石勒作战中屡立战功,庇护了战乱中被异族侵害的汉人百姓,这样的功绩在当时的天下已经少有人与之媲美。因此刘琨得到的应该是无上荣誉和嘉奖,而不是被秘密处死。
站在利益观的角度,刘琨之死对东晋也是巨大的损失,让北方汉人势力急剧消亡,使得五胡乱华的局面不断扩大。刘琨死后,原本依附于刘琨的汉人和胡人势力逐渐离散,然后被胡人政权瓜分殆尽。处死刘琨的鲜卑段匹磾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搞得部族陷入内乱之中。而后赵石勒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吞并了离散的刘琨势力,击破了段匹磾的鲜卑军队,将辽西鲜卑的地盘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可以说石勒才是刘琨之死的最大受益者,这让他没有了最后的顾忌,又使其势力极具膨胀,具备了挑战汉赵刘氏政权的基础。
从上述的分析来看,处死刘琨对于东晋朝廷和鲜卑段氏都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让石勒捡了大便宜,这实际上是极为愚蠢的操作。可是在这些不利因素的面前,为何东晋的大将军王敦要给段匹磾去密信,让他秘密把刘琨处死呢?这个问题历史学者们都有自己的解释,说法也非常的多。
可是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不能忽略刘琨对东晋朝廷的影响力。实际上刘琨之所以能够在北方聚集汉人和杂胡民族的人心,成为抵抗五胡乱华的精神支柱,他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地域的限制,在大江南北广为流传。而这种影响力不但能让他借助鲜卑等部族的力量,更是直接影响了东晋朝廷的政治走向。
永嘉之乱发生后,汉赵匈奴的军队攻破了西晋的都城洛阳,晋怀帝被抓了俘虏,西晋走上了灭国之路。后来在长安登基的司马邺又被匈奴刘氏的军队抓住,这就彻底的宣告了西晋的灭亡。从洛阳城破开始,大量的北方门阀和王公贵族南下躲避战乱,他们在南方形成了以琅琊王司马睿为首的联盟,积蓄力量保住晋朝半壁江山。在这个过程中琅琊王氏的王导和王敦扶持琅琊王司马睿登基称帝,于是开启了东晋的国祚。由于司马睿是琅琊王氏的兄弟扶持起来的,所以朝中大权被他们掌控,王导为宰相,王敦为大将军,正所谓"王与马,共天下"。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想当别人的傀儡,司马睿也同样如此,所以他积极的争取别的文武大臣支持,从王氏手中争夺朝廷的控制权。在这个过程中,很多文武大臣是支持司马睿的,其中刘琨是最为典型的存在。刘琨虽然不在江南,但他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江南很多门阀贵族的官员。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北方坚持作战,争得了北方南逃门阀和百姓的支持,在政治上影响力很大。他与鲜卑的联军在并州、冀州与胡人作战,不但庇护了北方门阀的产业,也让北方百姓得以从战乱中存活。而他的作战也极大的牵制了汉赵匈奴和后赵石勒的发展,对东晋形成了极大的支持。
不仅如此,刘琨还联合北方各地的西晋残余势力上书东晋朝廷,多次力挺司马睿即位称帝,因此在朝中形成了很大的一派支持司马睿的势力。这样势力的存在于王氏兄弟把持东晋朝廷的目标是冲突的,也让司马睿不甘心当傀儡皇帝,所以与王氏兄弟为首的山东、江南等门阀集团势力形成抗衡之势。实际上这样的势力在当时不只有刘琨,还有与刘琨齐名的豫州刺史祖逖、梁州刺史周访。他们都有巨大的影响力,手中都有重兵,对王氏控制东晋朝廷形成很大的威胁。所以对于王氏兄弟来说,借刘琨兵败之机将其秘密除去,也是剪除对自己的大患。
王敦必须除去刘琨的另一原因,很可能跟刘琨的家世有关。刘琨除了政治和军事上的功绩以外,家世所带来的人脉网也是非常强大的。在前文中讲过,他凭借这些在西晋朝廷中游刃有余,八王之乱都能全身而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更是因为他的家族所带来的庞大背景能量。与刘琨家族联姻的都是北方最大的门阀家族,比如他的母亲是山西郭氏、妻子是清河崔氏、姐夫是赵王司马伦的长子司马荂、连襟是范阳卢氏的卢志、太原温氏的温襜。除此之外,他与鲜卑拓跋猗卢、段匹磾是结义兄弟,与豫州刺史祖逖是知己。
拥有如此强大的人脉网络,刘琨可以说是北方门阀南逃后共同的精神领袖。这些门阀失去了西晋的半壁江山,要与山东和江南门阀争夺东晋的政权,自然需要刘琨这样文武全才又功绩显赫的人物作为代表。而刘琨这些关系网中的任何一家都足以与琅琊王氏分庭抗礼,这就不得不让王氏兄弟感到威胁。
琅琊王氏虽然是山东大族,但只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势力不算特别强。王氏兄弟掌权是趁着西晋灭亡的权力空白期,而非其真的具有强大的政治实力。除了刘琨因为汉朝皇室后裔的影响力外,范阳卢氏、清河崔氏等影响力都在琅琊王氏之上。他们的势力南下之后,对琅琊王氏控制朝廷形成很大的阻碍。
实际上在刘琨与匈奴、石勒进行作战之时,王敦就借着平定南方流民叛乱的机会掌控军权,甚至不惜冤杀自己的族兄王澄。他就是典型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所以决不允许刘琨这种威胁到他利益的人存在。而刘琨在兵败之后,又有人提出在鲜卑段氏重振旗鼓,或者南下东晋带兵北上的提议。这些提议如果实行,将意味着刘琨重新崛起,那在东晋的军权上对王敦形成很大的威胁。王敦当时已经面临着祖逖和周访的压力,自然不允许刘琨再崛起,更不允许刘琨南下,否则王氏兄弟将失去对东晋朝廷的主导权。
因此在刘琨兵败投靠段匹磾之时,对王敦来说是除去这个劲敌最好的机会。而段氏内乱,段匹磾又需要得到东晋朝廷的支持,所以对王敦这个大将军的话不得不听。在收到王敦密信之后,段匹磾打消了疑虑,听从命令处死了刘琨,这是很典型的见利忘义的行为。
他背弃了他的两人结义的誓言,也就丧失了北方汉人和杂胡部落的支持。而王敦只是借段匹磾之手除掉刘琨,根本无意北上支持段氏,所以段匹磾注定在内乱中败亡。可以说刘琨之死是东晋朝廷内部权力斗争的缩影,这也使东晋朝廷彻底丧失了北方的民心和影响力,注定成为偏安一隅的短命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