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面上来看,王夫人向贾母汇报,只说晴雯生病、打发出去、病好了也不用回来,并没有提到晴雯之死。
事实上,此时是王夫人向贾母省晨,而晴雯在这一天“早起”就“闭了眼,住了口,世事不知,也出不得一声儿,只有倒气的分儿了”。
“倒气”并不等于死亡,可能还会拖半天一天的。另一个丫鬟说了“未正二刻”的具体时间。虽然探望晴雯绝对是她编出来讨好宝玉的,但“进来到屋里,留神看时辰表时,果然是未正二刻,他咽了气”。已经是“进来”了,这个时间应该不错。那么晴雯死亡的具体时间,就是“未正二刻”,现在的午后两点半了。
这样算来,贾母听到王夫人的汇报时,晴雯还没有死——虽然肯定活不了了。
晴雯被撵,就是她的最终结局。说话时死了没有,并无关大局。而贾母不发表意见,是对“被撵”、“死亡”的一致态度,并无区别。
为什么对自己给宝玉的丫鬟、心中内定的宝玉“屋里人”被撵死亡,不发表反对意见?因为撵晴雯的决定是王夫人做出的。
王夫人是荣国府的实际权力人。贾母已经退休了,贾政不管事,王熙凤是在王夫人领导下工作。当然,贾母的潜实力犹在,如果她发个火、或者执拗起来,王夫人加上贾政,也不敢违拗。
可是呢,王夫人已经先斩后奏,把晴雯撵出去了。这时候要提出反对,或者把晴雯叫回来(不管能不能回来吧),就是推翻王夫人的成议。前任领导推翻现任领导的决定,对王夫人的威权有着极大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经过“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和“抄检大观园”等事,荣国府的团结已经被破坏殆尽。领导层的分裂,势必给荣国府带来极大危机。如果贾母公开了她与王夫人的意见分歧,那荣国府的最后体面,也将荡然无存。
贾母从来是有大格局的人,不像某些被宫斗戏洗了脑的读者,连一句话也要解读为“撕逼”,每一个动作都是阵营斗争。想想看,如果这样内斗起来,家庭四分五裂了,对贾母、对王夫人、对整个贾府,有什么好处?
王夫人把贾母给的丫鬟撵出去,还是先斩后奏,肯定是对贾母权威的挑战。王夫人自己也知道,所以赶快汇报提拔袭人之事——袭人也是贾母给的丫头。王夫人以此来向贾母表白,自己是对事不对人,并没有挑战贾母的意思。
而贾母,为了王夫人的威严,为了整个荣国府的团结,再有不同意见也不得不默然了。
再怎么说,晴雯就是一个丫鬟、一个侍妾候选人。她的分量是没办法跟儿媳妇相比的。
更没办法和整个荣国府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