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喜欢赵姨娘,这没什么奇怪的。放着一个古板、无趣的王夫人,新鲜、生动、粗俗却充满生命力的赵姨娘,很容易吸引贾政。就像贾琏也曾被精明厉害的王熙凤吸引过,厌倦了之后,移爱于温柔却多少有点愚蠢的尤二姐。
奇怪的是“人人都不喜欢赵姨娘”。不知道题主这个结论,是从何处得出的?这里的“人人”,指的是谁?
贾母?王熙凤?宝玉?这些人本来是同一阵营,有着相似的好恶。而赵姨娘,本来就是敌对阵营的,就是为了他们的“不喜欢”而存在的。
王夫人对赵姨娘的态度有点模糊。面对赵姨娘屡次挑衅(主要是针对宝玉,而宝玉毫无疑问是王夫人的唯一希望),王夫人始终没给有力还击。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不大理论”。唯一一次,是贾环烫伤宝玉,王夫人把赵姨娘叫来骂了一顿,却是在王熙凤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来的。
凭这些事,你说王夫人喜欢赵姨娘,或是不喜欢赵姨娘,都缺乏充分的证据。
邢夫人在八十回中与赵姨娘没什么交集。在 8 7版电视剧中,她们结为盟友。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也不是什么奇事。况且有贾赦激赏贾环作为铺垫:“已后就这样做去,方是咱们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呢。”
倒推回来,邢夫人即使不“喜欢”赵姨娘这个人,但至少“喜欢”她的态度:与凤姐、宝玉集团势不两立。
再说赵姨娘的一对儿女。表面看来,探春很嫌弃这个亲娘,贾环则是别无选择,必须与赵姨娘同一战线。但是探春真的厌恶生母吗?
“愚妾争闲气”一回,探春没按赵姨娘的要求,给赵国基增加抚恤金,却当众明言,“将来环儿收了外头的人,自然也是同袭人一样”,替贾环明确了与宝玉相同的待遇;“茉莉粉替去蔷薇硝”一回,听说赵姨娘同芳官打架(还打输了),探春又下令追查是谁挑唆,替赵姨娘开脱:“她是误听人言,才做了糊涂事,不是本性坏”;等到有人汇报背后的挑唆者,探春却找个理由,“不肯据此为实”,说明她心里很清楚,赵姨娘原是主谋,更证明了“那起没脸面的奴才们的调停”之语,完全是替生母开脱的借口。
探春除了不肯称赵姨娘为母亲之外,其他明里暗里维护生母,以至于平儿明知彩云为贾环偷盗,也不敢追究,就是怕探春生气。这样的女儿,要说她“不喜欢”赵姨娘,实在是读书不细了。
除了主子,奴才辈中,也是盘根错节、阵营壁垒。像怡红院里的众丫鬟,从公从私,肯定是不喜欢赵姨娘。但赵姨娘自己,也有她的朋友与亲信。给马道婆写欠契,赵姨娘就是派“一个心腹的婆子”出去找人写的。
自己屋里有亲信,连王夫人身边也有朋友。彩云可不光是跟贾环恋爱。贾环要了茉莉粉来,“正值彩云和赵姨娘闲谈”,就是偷王夫人的玫瑰露,也是“赵姨奶奶央告我再三,我拿了些与环哥儿也是情真”,可见彩云与赵姨娘,也是有相当的感情的。
不光屋里丫鬟婆子,就是管家娘子,赵姨娘也插得上手。“赵姨娘原是好察听这些事的,且素日又与管事的女人们扳厚,互相连络,好作首尾。”引发邢夫人王熙凤婆媳矛盾的“看门婆子顶撞尤氏”事件,就是赵姨娘告诉林之孝家的。而告别时的“快歇歇去,明儿还有事呢,也不留你吃茶去”,又显示出一种不见外的亲近。
一部作品,有其写作角度,所以主角往往自带“光环”。从《红楼梦》写作的角度来看,赵姨娘确实有其尴尬之处。但是放下偏见仔细分析,她也有她正常的、甚至得心应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