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身边有两个丫头。王夫人嫌四个丫头太多没必要,王熙凤回答:“这原是旧例,别人屋里还有两个呢”。和王夫人相比的“别人”是谁?当然只能是赵姨娘。
如果不相信,再看王熙凤从王夫人屋里出来,站在角门门槛上吹风乘凉,一边指桑骂槐:“也不想一想是奴几,也配使两三个丫头”,还能说谁?
当然,这里说的“丫头”,是指月钱一两的大丫头。大丫头之下,还是月钱一吊的、月钱五百钱的小丫头,数目不确定。赵姨娘大丫头都有两个,小丫头一定也少不了。那么,如果丫头中有一个两个“内奸”“卧底”,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个“卧底”名叫小鹊,只出场了一次:赵姨娘和贾政谈话说了一句“宝玉”,小鹊也没听清楚,就跑到怡红院来报信:“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这般如此在老爷前说了。你仔细明儿老爷问你话。”
天知道,赵姨娘和贾政说的,是给贾环“放”一个屋里人的事,只是顺便提到了宝玉。贾政关注的重点也只是宝玉的屋里人是“谁给的”,甚至没有问屋里人是谁。这些话题,是不可能在第二天向宝玉问话的。小鹊的消息并不确切。
不过,虽然不确切,只要有一点消息就来报告,证明小鹊的心是向着怡红院的。就像续书里说的:“他懂得什么?看见不好就言语,这倒是他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懒脚嫩就好”。那么,问题来了,小鹊为什么会心向怡红院?她是谁安排在赵姨娘身边的卧底?
有人说是袭人,根本是胡说。袭人不过是怡红院里的主妇,还是“主持工作”的代理主妇,她的权力根本出不了怡红院。赵姨娘身边的人事?袭人恐怕想也没想过。
有人说是王熙凤,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王熙凤掌管着人事权,除了王夫人身边大丫头这样的“大事”,一般的人事的确由王熙凤做主。但是很直接的后果是:王熙凤安排的人,应该向王熙凤负责。小鹊报信应该找王熙凤,怎么直接跑到怡红院去了?
而且,以王熙凤的精细,“强将手下无弱兵”,而派到赵姨娘身边做卧底的更应该是精明强干的人才,怎么会连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就跑去报谎信了?
至于贾母、王夫人,当然更不可能。以她们的地位,首先是不屑于去做这种卑劣小气的事情,更不用说所派非人,传递不确定的消息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小鹊到底是谁派的?
让我们跳出圈子想问题,小鹊非得是别人派的吗?不能是自己做主的吗?
小红本来是怡红院的丫头,偶然给王熙凤跑腿,就获得了凤姐赏识,得到了更称心的职位。注意在跑腿时,凤姐有一句话很重要:“你是那位小姐房里的?我使你出去,他回来找你,我好替你说的。”
作为主子,并不是只能使唤自己屋里的人。作为奴才,也不是只需要给自己的主子服务。所以大观园门上的婆子不听从尤氏的吩咐,连王熙凤也派人把她俩捆起来交给尤氏发落。
而替自己主子以外的主子服务,无疑是有好处的。佳蕙给黛玉送茶叶,就得到“两把钱”的赏赐。赵姨娘和宝玉是政敌,平时在贾政面前中伤宝玉一定很多,小鹊给宝玉报信,一定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报酬已经丰厚到了这样的程度:“袭人欲留他吃茶,因怕关门,遂一直去了。”她不急着当场领取报酬,因为袭人肯定不会空过她,等以后也会兑现的。
说到这里,小鹊的来历也就呼之欲出了:她不是谁“安排”到赵姨娘身边的卧底,而是由赵姨娘丫头的身份,转而投靠宝玉袭人、投靠怡红院,才成为“卧底”的。小鹊可算是善于替自己谋取出路了。
但是,如果不考虑主角光环的问题,赵姨娘与宝玉只是两个阵营的敌人,没有善恶之分。小鹊身在这边,却心向那边,人品是不是有些卑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