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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词人秦观的词一向以情韵取胜,清丽婉转,读之如入画境,又觉画境亦所难到,含情带韵,久读而愈知味。秦观词章法、句法都显疏朗,而遣词用字尤显典雅精致。这些特点都几种体现在他的一首经典之作《满庭芳》之中:
满庭芳
北宋·秦观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满庭芳》可算是秦观最经典的词作之一,开头“山抹微云,天连衰草”文采工致绝妙,一个“抹”字新奇别致,宛如绘画之笔,画诗入境,令人击节赞赏。就连苏东坡都为之称绝,取起句四字为秦观取了个别号——山抹微云君。秦观也因此被词坛称为“山抹微云学士”!
这首词不仅炼字典雅精致,且情景相黏,意境超而情至,笔高而韵美,读来低回往复,涵咏不绝,余味不尽,可谓绝佳。当时词坛人人皆此词为秦观的代表作,传唱极广。
然而就是这样一首词坛名家的大作,居然有一位歌姬大胆将它改写后传唱。而其改写寥寥数笔,却实不亚于秦观原作,就连苏东坡听后都大为赏识。且先欣赏北宋名妓琴操改写后的《满庭芳》:
满庭芳
北宋·琴操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琴操是北宋时钱塘有名的歌姬,身负才女之名,卖艺不卖身,红极一时。有一日琴操在西湖泛舟,听到邻船有人唱秦观的《满庭芳》,但一韵就唱错成:“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
琴操当即说道:“你唱错了,是"谯门",不是"斜阳"。”对方见是琴操,便有意考量,说道:"你能改韵吗?"琴操当即略加更改,将这首词改成阳字韵,成为一首新词,也就是上面这首《满庭芳》。
秦观的《满庭芳》可谓当世名作,但经琴操这一改,换了一些文字,改过韵脚,却仍能保持原词的意境、风格,丝毫无损原词的艺术成就,非大手笔不能为也!
此事传开之后,琴操所改写的《满庭芳》竟一时传唱大江南北,风头盖过秦观原作。苏东坡当时正好在杭州任职,读过琴操改写之作,大为赏识,从此对琴操另眼相看,甚至出资为她赎身。
后来琴操与苏东坡交往频繁,二人竟互生情愫,但受到世俗和伦理的束缚,两个有情人终不能结为连理。据说二人一次游西湖时以禅语机锋对话:
东坡曰:"何谓湖中景?"
琴操答:"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又问:"何谓景中人?"
琴操又答:"裙拖六幅湘江水,髫挽巫山一段云"
再问:"何谓人中意"
琴操答:"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
东坡还问:“如此究竟如何?"琴操不答。
东坡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苏东坡最后一句“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以琵琶女从良的经历切中琴操的身世之悲,一语惊醒梦中人。琴操听后竟是顿悟,决意削发为尼,出家礼佛,一代才女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