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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史记》到《燕丹子》这种出史入文式的处理,主要是为了增强行刺主题的表现力、感染力,突出行刺为了“燕国”的重大社会意义。《燕丹子》中的荆轲图穷匕见,稳操胜券却因大意疏忽而与成功失之交臂,从而更强烈地渲染了其悲剧色彩。虽然这悲怆憾恨的悲剧意味在太史公的笔下已有体现,但《燕丹子》中已经文学化的叙事,使这种怅憾感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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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人叶权在《贤博编》中指出,一方面,荆轲以暴抗暴的豪勇之气,激发了世人以下抗上的行侠壮举,倡导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勇武之气,使人血脉贲张,跃跃欲试。另一方面,侠客行刺的失败,使得民众不得不进行冷静地思考和对行刺技艺的特别关注,彰显着民众要求行刺必定成功彻底的心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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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缓解这一心理期待,东汉末期蔡邕创作的《琴操·聂政刺韩王》,塑造出了侠客行刺成功的典范。虽然行刺者聂政为报父仇在行刺过程中备受漆身、吞炭、凿齿等痛苦的折磨,在最终一击得手。人们在感叹唏嘘中,体味着成功的来之不易,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侠义行刺使命的执行者所带来的无限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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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聂政行刺后剥面断形体结局的描写,凸显出了玉石俱焚的悲壮色彩,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悲大于喜的情绪。综上所述,荆轲行刺的失败,令人无限遗憾,由此引起人们对侠士行刺手段的充分关注。《史记·刺客列传》叙述荆轲行刺失败,“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 ‘嗟乎! 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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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在《咏荆轲》中也发出慨叹: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由此可见,在很大程度上,“侠”的目的要依靠“武”来实现。“行侠必须‘仗剑’。侠之魅力,既在于荡气回肠的侠之精神,又在于一种绚丽多姿的“灿烂的审美方式”“武”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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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到了唐代,“侠从实际之侠向虚幻之侠转换,儒生们终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见来对侠客进行改造”。因而小说中的侠客形象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改唐以前侠客形象以忠肝义胆著称,而并不以武功见长,往往在仗义行侠时,以失败或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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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小说中的侠客抱打不平,独来独往,侠的庄严和神圣不允许“剑术疏”的悲剧重现,因此他们不但被注入了普通意义的道义理想,而且还被赋予了近乎神化的武功技击,完成了“武功”与“侠义”的高度融合。这是唐代武侠小说的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对后世武侠小说影响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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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唐代武侠小说有意为之的文学化处理,使得侠客具备了高超的武功,不但在行侠时游刃有余,轻松实现侠之目的,而且还能令读者心向往之和喜闻乐道。唐武侠中侠技神化主要体现在侠客们武功出神入化、神出鬼没、奇幻怪异,侠技大致有飞行术、法术、灭尸术、剑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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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兰陵老人》中兰陵老人的武功技能。他能轻松地舞弄七把剑,并摆出北斗七星的造型,从中可以窥视出其剑术之高超。
再如《义侠》中,义侠本为维护正义而锄强扶弱。却受蛊惑险杀义士,觉悟后要为义士雪冤正名,此人怕惧愧谢,此客持剑出门如飞。二更已至,呼曰: ‘贼首至! ’命火观之,乃令头也。剑客辞诀,不知所之”。义侠由“至夜”到“二更”往来奔赴五六十里,且杀一人,其杀伤力和攻击力惊人,远距离的奔袭飞行之术也是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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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变化为小虫,其精湛的武功和各种法术充满奇幻怪异,让人叹为观止。当然,若论唐武侠小说中对武功技击的描写最具代表性的还是要数袁郊所撰《红线》,侠女红线为解潞州节度使薛嵩之围,解救全城黎民百姓,用四个小时“往返七百里; 入危邦,经五六城”而勇往节度使田承嗣枕边盗盒示警,并且归来时轻松自如,仿佛“晓角吟风,一叶坠露”,其武功可谓神乎其神,至臻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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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在警示敌对势力时无一杀伤,这样,既有高强的武功在身,保留了唐侠客的尚武特点,同时又对红线注入了普遍意义上的道义理想,使其成为实实在在的“道义之侠”,体现仁侠精神。其结果“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 使乱臣知惧,烈士安谋! ”故此“红线盗盒”受千古传诵,万世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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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对身怀超凡绝技的侠客的描写符合古老东方民族特有的英雄崇拜心理,自然会引起大众的强烈共鸣,从而也为后世武侠小说中侠客超强武功的描写定下基调,这也是唐武侠小说的一大贡献。一方面,在“侠以武犯禁”思想熏染下,侠客总是处在社会正统势力的对立面,需要依靠一己之力来以暴抗暴、铲除邪恶势力,要体现一个强者的社会功效,必须具备神乎其神的侠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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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因“剑术疏”而功败垂成的荆轲,其怅然悲怆的思绪仍萦绕在世人心头,必胜的心理期待对侠客这一特定人物身份的技击能力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大力渲染英雄侠客的武功技能,成为儒生们塑造虚幻之侠的重中之重。总之,“武侠小说当然姓‘武’,如果武侠小说没有‘武’,也就名不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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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拥有高强的武功,在行侠仗义时,不但能威慑对方,还能全身而退,这种二元对立的故事模式,“具有一种相对的定向性,即正义战胜邪恶,结局是光明的,团圆的,美好的,令人向往的。这种格局符合东方民族的‘团圆主义’‘ 脸谱主义’的审美倾向,迎合了大众的审美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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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从小说家创作的角度讲,这也是唐代武侠小说开始有意识进行虚构的表现,小说家渲染这种神乎其神的武功和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是为了增加小说的吸引力和欣赏性”。可预测产生莫大的恐慌。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民众渴望一种侠之救济,因为侠“是人民盼望大救星的文化心理的最后的迷梦———第一个迷梦是神仙; 第二个是明君; 第三个是清官; 第四便是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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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见不到,明君、清官都不常有,于是人们把更大的热情以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侠。”。由此也为唐代武侠小说的兴盛提供了民众心理支持。同时,中唐以后的各节度使蓄势自立,藩镇割据,他们之间为排斥异己,消灭政敌,致使风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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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资治通鉴》卷二一五中,曾详细记录了李林甫个人安全保障措施由此可见,针对类似李林甫的这类对象,刺客要想行刺成功并全身而退,必须具备超凡入化之神功,这就为唐武侠小说中侠客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的武功描写提供了无限想象的空间和可能。
再者,唐代武侠小说中出神入化的武功描写,已经远远超出了武术的范畴,如、凌空飞行、变化无常等,使作品呈现出迥异于前代的神异色彩。其实前贤曾指出,唐代武侠小说中的神化武功描写与盛唐时期宗教的传播有着莫大的关系,尤其受到佛教密宗的成就剑法的影响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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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期的文人儒生们受信奉宗教之风的影响,笔下的侠客武功都会与宗教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聂隐娘师从尼姑,虬髯客与道士交往甚厚,兰陵老人以“君骨相无道气”而拒绝京兆尹的拜师,聂隐娘在发功之前总是“读经念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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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种现象,韩云波则明确指出: “佛教叙事与武侠小说的关系,则在于凭空出奇的‘武功’幻想”,“中国古代固有的神剑传说与道家法术一起,构成了中国武侠小说的剑仙传统,使武侠小说的‘武功’变得诡异离奇,使人眼花缭乱。虽然剑仙的‘正宗’应该是道家,但佛教文化无疑也起到了极重要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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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唐代宗教的繁荣为武侠小说中侠客的神化武功,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材料。总之,针对唐代武侠小说中侠客侠技的神化,究其原因,一方面受唐以前民众对侠客行侠务求必成的无限希冀,另一方面也受到当时社会多重因素的影响,最终使得唐代武侠小说中侠客几乎都有着极为高强的武功,这在武侠世界的人物画廊中涂上了浓妆艳抹的一笔,为后世武侠小说中侠客形象的塑造树立了典范施侠之精神的侠客,兴起于中国封建社会的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时期的作品侧重于侠客的道德思想和行为风范,极少论及侠客的武功。直到唐代武侠小说的出现,才实现了“侠义”和“武功”的完美结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武侠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