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石之乱概述：石亨、曹吉祥相互勾结，图谋叛乱
英宗正统六年（1441）正月，朝廷任蒋贵为征蛮将军，太监曹吉祥监军，讨思任发。曹吉祥，栾州（今河北滦县）人，过去是王振门下，现为监军，这是内臣（宦官）掌兵权的开端。
正统十二年（1447）二月，朝廷任石亨为左参将，守万全（今河北宣化）。石亨，渭南（陕西渭南县）人。伯父石，任宽河卫指挥佥事，无子，石亨继承伯父事业，做了他的儿子。石亨擅长骑射，有胆略，臂力强，提大刀抡舞如飞。每从征，挺刀先登，辄立奇功，官至都指挥使。石亨之侄石彪，骁勇能挽强弓，善挥斧，因从石亨征讨有功，授大同卫镇抚。正统十二年石亨升任都督佥事，石彪为指挥使，跟随石亨参谋。十四年（1449）八月，太后命郕王总管国家大事，逮捕宣府总兵杨洪、万全左参将石亨下锦衣狱。九月，郕王即皇帝位（即景泰帝），将杨洪、石亨释放，命石亨总京营兵。十月，也先侵犯京城，于谦、石亨分别在城北安营。也先纵骑兵剽掠，石亨击败也先，功为第一。也先连夜逃窜，石亨追击至清风店。也先十分畏惧，即将逃出倒马关。石亨使部下传言，石将军没有赶至倒马关，追击的明兵是假冒石将军的名义。也先信以为真，回马迎战。石亨、石彪奋力合击，大败也先，这时也先才发现是中了流言之计，纷纷弃羊马辎重，从紫荆关夺路逃走。战后论功封石亨为武清伯，不久又提升为武清侯；石彪升为都督佥事，任大同左参将。
景泰元年（1450）闰正月，朝廷命镇朔大将军石亨、都督范广率兵出大同、宣府（今河北宣化），不久召还。八月石亨、杨洪率师分道出紫荆、居庸关。朝廷开始设团营，派曹吉祥、刘永诚节制诸军，这是内臣总管京营兵的开端。
天顺元年（1457）正月，景帝病危，石亨见景帝委顿之状，与张、张商议，想使英宗复位；又暗地约徐有贞勾结太监曹吉祥、蒋冕禀告皇太后，于谦与王文想立襄世子为东宫，也请允复立英宗为帝。当与石亨等共议迎英宗复辟事时，徐有贞恐中途生变，乃诡词激石亨：“于谦、王文已遣人迎襄世子矣。”又说：“上已知君谋将于十七日早执君。”①石亨遂决定采取行动，率群从子弟家兵，与曹吉祥等夜叩南城，迎英●中国历史大讲堂明朝大事本末●宗复辟。其时，景帝病卧，闻钟声，问左右何事？左右以英宗复位事实告。景帝：“既知为上皇，连声曰：‘好！好！踰月，……帝崩于西宫。”②英宗复辟后，曹、石等诬陷于谦，以为不杀于谦无以为名，乃杀死于谦。论夺门功，石亨、曹吉祥又第一，遂晋封石亨忠国公，召石彪赴大同做都督同知，充游击将军。石亨家人受封赏者数十人。曹吉祥升司礼监太监。其侄曹钦封昭武伯。曹铎等曹氏门人一并任都督。这是内臣子弟封爵的开端。四月，大同巡抚都御史年富入狱。英宗问李贤：“‘年富如何？贤曰：‘行事公廉，在彼能革宿弊。上曰：‘此必石彪惮富，不得遂其私耳。贤曰：‘陛下明见，真得其情。由是富得致仕归田里”。③石亨擅自调回守关军，徐有贞、李贤上奏英宗，而英宗只是命另遣军队守关。
御史杨瑄弹劾曹、石怙宠擅权，抢夺民田，英宗向李贤表示杨瑄敢言直率，真是国家之福。曹吉祥上告杨瑄，欲治其罪，英宗不许。石亨出征归来，闻杨瑄事大怒，上告御史杨瑄言语不实，还指出杨瑄的弹劾得到了李贤和徐有贞的支持。石亨的心愿得不到满足，就以言语激曹吉祥说：“今在内惟尔，在外惟我，贤等欲排陷，其意可知矣”。④当初曹吉祥见石亨冒滥恩赏，非常不平，也常向皇帝揭发他的短处。这时听了石亨的话，开始与他联合。六月，御史张鹏、周斌交章弹劾石亨所做许多不法之事，奏折未及上，给事中王铉得知，秘密告诉石亨，石亨与曹吉祥驰马上奏，说张鹏乃是恶霸张永之子，现在他勾结御史周斌陷害忠良为张永报仇。英宗听后大怒，亲临文华殿，把诸御史传至殿前，亲自询问。周斌手执弹劾奏章，边读边核对事实，对石亨的弹劾都有验证。英宗反而说，既然事实属实，你们何不早言？遂将张鹏投入锦衣狱，问讯濒死。
初，徐有贞做首辅，想立功自异，与石亨不合。李贤入阁后，大力支持徐有贞，知无不言，曹吉祥不能容忍。适逢御史张鹏等已下诏狱，给事中王铉、锦衣卫指挥门达上奏英宗说，耿九畴阿附徐有贞和李贤，唆使御史排陷石亨。曹吉祥再次向英宗叩头诉说：臣万死一生，迎圣上复辟，内阁重臣一定要害死我。他边说边伏地痛哭不起，英宗无奈，依了他的请求，将大学士徐有贞、李贤、都御史耿九畴下锦衣狱。第二天降旨，贬徐有贞、李贤为参政，耿九畴为右布政。张鹏、杨瑄戍边卫。不久，英宗又说当前朝中仅徐有贞一人为我办事，李贤不能走，诏命李贤回京。
英宗擢岳正值文渊阁，属破格录用。石亨、张辈甚不解，入宫拜问英宗，英宗主动向石亨说，今天我亲自选中一人入阁，此人便是岳正。石亨、张见英宗如此欣赏岳正，不敢多言，只好假意向岳正祝贺。英宗接着问石亨，应给岳正什么官职？石亨说，可以让他办几件事，如果称职，再提升他也不迟。英宗默然，知亨等与己意不合。有人写匿名书状告曹吉祥罪行，吉祥震怒，请英宗出榜购求写匿名书者。英宗让岳正撰写榜文，岳正以为不妥，与吕原一起入见英宗说：“为政有体，盗贼责兵部；奸宄责法司；岂有天子出榜购募者？且事缓则自露，急则愈匿，此人情也。”⑤英宗认为岳正所言极是，故不再追问此事。曹、石与徐有贞争权，同时忌恨李贤。诸御史纷纷议论曹、石，曹吉祥怀疑诸御史之所为出于徐有贞、李贤的指使。曹吉祥向英宗诉说，英宗将徐、李二人下狱，但很快又把他二人释放，贬李贤为福建参政，未及行，王翱奏请李贤应留用，于是留李贤做吏部左侍郎；一个月后，又恢复李贤尚书职务，值内阁如故。“亨知帝向贤，然无可如何，乃佯与交欢。贤亦深自匿，非宣召不入，而帝益亲贤，顾问无虚日。”⑥这时英宗也厌恨石亨、曹吉祥的骄横，“屏人语贤曰：‘此辈干政，四方奏事者先至其门，为之奈何？贤曰：‘陛下惟独断，则趋附自息。帝曰：‘向尝不用其言，乃怫然见辞色。贤曰：‘愿制之以渐。”⑦英宗与李贤的对话，为此后平息曹、石之乱打下思想基础。
初，岳正入值文渊阁，英宗曾问岳正，何以辅佐朝廷？岳正明言，今日内臣、武臣权力过重，英宗深有同感。岳正退朝后，主动找曹钦、石彪，令其谢兵归第。钦、彪走告曹吉祥，吉祥垂泣免冠请死。英宗执意否认有令其谢兵归里之意，并责岳正漏言。岳正申辩说，我看曹、石两家有背叛朝廷之心，只不过现在抓不住什么根据，我想成全君臣共椎之情，所以让他们早自为计。英宗不悦。恰逢承天门火灾，英宗责成岳正下罪己诏。岳正在罪己诏中历陈奸邪蒙蔽之状，石亨见而恚怒，上言岳正谤诎朝廷，故请英宗谪岳正为广东钦州（今广西钦州市）同知。从上述事实已可看出英宗与曹、石之流的微妙关系。
石亨、张恃宠，总是强迫英宗答应他们的请求。一日石亨带千户卢旺、彦敬两人入侍文华殿，英宗不识，问是何人？石亨说，这是我的心腹之人，迎圣驾夺门复辟，多靠二人之力。于是他胁迫英宗马上提拔他们做锦衣指挥使。工部侍郎孙弘，是石亨同乡，因石亨推荐得官，现又请求让他做尚书，窃据要位。英宗听后甚不悦，回答说，暂时让他做侍郎，再次升迁就是尚书了。石亨出宫对人说，一次提升尚书有何不可，还要再迁！石亨对英宗骄横无礼竟如此！英宗虽深知其屡有不敬之举，但念其功勋，不忍苛责。
及亨获罪，英宗再次问起“夺门”之事，“贤曰：‘迎驾则可，‘夺门岂可示后。天位乃陛下固有，夺即非顺。且尔时幸而成功，万一事机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何地？帝悟曰：‘然。贤曰：‘若郕王果不起，群臣表请陛下复位，安用扰攘为？此辈又安所得邀升赏，招权纳贿安自起？老成耆旧依然在职，何至有杀戮降黜之事？……《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正谓此也。帝曰：‘然。诏自今章奏勿用‘夺门字，并议革冒功者四千余人。”⑧十一月，高明等人交章弹劾陈汝言，告他仗势乱法，赃私狼藉。英宗下令逮捕陈汝言，并将所获赃物陈列于大内廊庑下，令大臣入视。英宗说，景泰年间，籍没于谦，家无余物，非常清苦。现今陈汝言任职不足一年，竟得贿赂如此之多！英宗大怒变色，石亨低头不敢言。从此英宗渐渐感到于谦蒙冤，开始厌恶石亨等人。二年正月，石亨、曹钦等请除太仆养马，太仆程信谏：如撤太仆马，一旦变生肘腋，马不备给，孰任其咎？兵部亦以其言极是，诏复其事归太仆。初，于谦之死，皇太后不知，后传言谦欲迎外藩入京，英宗疑此事，多次询问石亨、张、曹吉祥，石亨、曹吉祥辈推托不知，委罪于徐有贞所言。此时英宗深恨亨辈不实，排谄忠良。四月，石亨以为遣文官督军务，武臣不得逞，请罢文官督军务。文官除，边缴骚然，军无纪律，英宗大忌，对李贤说：当初我刚复位，石亨请除文官都督军务，奉迎者亦多言不便，今天我方知此事大谬藏诈。石亨曾请求英宗立碑于其祖墓。工部接过石亨旨意，请英宗敕命有司建碑，由翰林院撰碑文。英宗认为自永乐以来，没有为功臣祖先立碑的先例，责成工部，让石亨自己去立碑。当初，英宗让工部为石亨建宅院，“既成，壮丽踰制。帝登翔凤楼见之，问谁所居？恭顺侯吴瑾谬对曰：‘此必王府。帝曰：‘非也。瑾曰：‘非王府谁敢僭踰若此！帝颔之。亨既权侔人主，而从子彪亦封定远侯，骄横如亨，两家蓄材官猛士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都人侧目。”⑨初，定远侯石彪屡有功北边，尝奏请建城威宁海子。总兵官遂为流言，称彪有异志。上疑彪，屡有功，屡召还。彪阴使大同千户杨斌等五十人，坚请留为镇守。上知彪诈，下彪诏狱，词连石亨。帝念亨有功，宽宥不罪，惟罢其兵权，令归第。
初，亨被英宗疏斥，怀恨于心，曾在大同看紫荆关形胜时对左右说，如果守此关，据大同，京师之兵无法及此。一天，退朝回府，他对卢旺、彦敬说：我现在的官你们想当否？旺、敬不解其意，回答说：我们现在的官，都仰仗您才做成，恁敢有其他的想法？石亨大胆地说：陈桥兵变，史不敢言篡。如果你们肯帮我，我现任的官职，岂不就是你们的吗？旺、敬闻言，惶惧汗流，莫敢对。后来石党童先嗾其叛，石亨说，现在天下都司还没撤换完，等撤换完毕，再反不迟。恰逢石彪下狱，罪及石亨，亨阴谋反叛日急，事情败露也渐多。石亨家人上告石亨急欲反，遂逮享投之狱，死狱中；斩石彪于市，其党童先等俱被牵连受死。
石亨败后，英宗下令，凡由石亨冒功提拔者，可以自首革去职务。曹吉祥认为自己与石亨同功，石亨败后恐难独完，于是每天犒赏部下倚为腹心。部下都想自己也是冒功因曹吉祥而晋升，一旦不测，身当随后，遂与曹吉祥结为死党。曹吉祥有位门客叫冯益，有一天曹钦问他：“自古有宦官子弟做天子的吗？”冯益立即回答：“魏武曹操不就是宦官曹节之后吗？”曹钦闻言大喜，出其妻与冯先生行酒，从此暗地准备谋反。锦衣卫百户曹福来曾在曹钦家服役，常出外购物，曹钦担心他走漏风声，先派曹福来妻告曹福来病狂出走，锦衣卫指挥逯杲上奏英宗，奏准抓捕曹福来。曹钦又差人追获曹福来，以棍棒捶楚濒死。廷臣上奏英宗，弹劾曹钦残忍，英宗同意此奏，发表弹劾敕文给曹钦，令其速改过，否则罪无赦；同时下谕廷臣要守法，不能学曹钦那样专纵无礼！
初，石彪得罪，皇帝同样先谕告群臣，再加上逯杲监视曹钦十分严密，曹钦内心十分恐惧。适逢孛来入犯甘、凉二州，英宗命怀宁伯孙镗领京军前往征讨，兵部尚书马昂做监军。即将择日启程时，曹钦以为机会已到，与诸弟兄及其党羽都督伯颜、也先等数十人相谋。曹钦说，现在朝廷正在追查我，如果不早反，我就要成石彪的接续人了。于是约定当天早朝开门分别带领死士及番汉军五百人，拥进宫中杀死孙镗、马昂，夺门而入。这时曹吉祥禁兵可为内应。决定后，曹钦当夜让部下降卒痛饮，并厚赠予。饮酒方半，正交二鼓，都指挥完者秃亮（又名马亮）从曹钦宴席上逃走，见恭顺侯瑾与广义伯琮，告曹钦谋叛之事，瑾、琮急走告镗，孙镗急锁曹吉祥，向英宗奏报。英宗命闭宫门，孙镗将吉祥缒入宫中锁系。曹钦不知此事，与其弟曹铉、曹、曹铎率番将伯颜、也先到东长安门，门闭，曹钦知事泄，立即召死士驰至逯杲门，杲方出，杀而碎其首。逯杲原是曹吉祥党，受恩最厚，后来为英宗监视曹钦，钦恨之入骨。都御史寇深也与曹钦有友情，后来与言官上疏弹劾他，曹钦也很恨他，与曹铎驰入西朝房搜索寇深，从肩膀处把寇深劈成两半。当时长安街中甲卒奔跑，入朝者以为是西征军，当打听到是叛兵，纷纷散去。大学士李贤待漏东朝房，曹钦跑来搜索他，门外喧闹声汹汹。李贤出门看时，披甲士兵手执钢刀者数人，欲砍贤肩而伤其耳，又有人以刀触其背，曹钦持逯杲人头来，喝斥部下放刀，亲自携李贤手说，今天激起兵变，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代我草疏进奏皇上。不久，他又把尚书王翱抓来，李贤在王翱家找来纸笔写草疏，与王翱一起投进长安左门门缝中，长安左门仍坚闭不启。曹钦纵火烧门，守卫军拆御河的岸砖垒门死守。曹钦往来啸呼，几次想杀李贤，终不敢，舍之驰去。他又搜索马昂，不得。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怀宁伯孙镗对其子说，你沿街呼喊有狱贼反，抓获者厚赏，西征军即可汇集到一起。不久便集中了西征军两千人，甲兵俱全，孙镗大喊：“你们看不到长安门起火吗？这是曹钦反叛，兵很少，杀贼者重赏。”工部尚书赵荣披甲跃马奋呼市中，高喊杀贼者随我来，跟随者也有数百人。孙镗追至东安门，曹钦退屯东华门。曹迎战，孙镗军勇猛难敌，战自辰时至午时，斩杀曹，曹钦也中流矢，策马逃。恭顺侯吴瑾带五六骑出来看敌情，突遇叛兵，力战而死。曹钦回兵驻东市大街与朝廷抗拒到酉时。曹铉用百余骑往来驰突了三次，官军阻击包抄，他的兵马溃散，孙镗发神臂弓射叛军，终于追杀了曹铉。孙镗子孙遇钦奋战身亡。曹钦见大军渐至，惧，率骑攻朝阳门，未克，又走安定、东直、齐化诸门，门尽闭，大雨，夜窜归。孙镗督兵与曹钦战，马昂以精兵殿后。会昌侯孙继宗兵又集，鏖战。官军奋呼拥入钦宅，曹钦见情态迫急，投井而死，其弟曹铎被斩杀。孙镗等屠其家，亲党一时尽死。捷报上达英宗，英宗于当天下午在午门监刑，下曹吉祥都察院狱，次日磔于市；并追磔钦、铎、、铉、伯颜也先、冯益、汤序等，其余家属均流放于岭南。钦妻父贺三老，见钦势盛，绝不与交。钦曾为贺三老谋一官职，三老力辞不受。钦败，姻党株连，三老获免。八月，英宗追加孙镗等爵，追封吴瑾、寇深等死难者谥号，并以擒贼诏示天下，开言路。时李贤奏言：“自古治朝，未有不开言路者。惟奸邪之臣，恶其攻己，必欲塞之，以肆其非”。⑩英宗认为石亨、曹吉祥断言路，阴异变，罪不容诛，宜列于诏，使天下闻知。曹、石辈冒功恃宠，欺凌天子，百僚侧目，终启肘腋之变，自取灭亡。
注释
①《明通鉴》英宗天顺元年。
②《明通鉴》景帝景泰八年。
③④《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六《曹石之变》。
⑤《明史》卷一七六《岳正传》。
⑥⑦⑧《明史》卷一七六《李贤传》。
⑨《明史》卷一七三《石亨传》。
⑩《明史纪事本末》卷三六《曹石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