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从康乾盛世的历史进程,还是从有清一代全史的角度来考察,雍正朝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世宗没有其父长寿,更没有像其父享国如此之久,他在位只有13年。尽管时间短促,却不容忽视。实际上,我们所说的康乾盛世,是包含雍正朝在内的。正确的提法,应是“康雍乾盛世”。为图简便,习称康乾盛世。
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圣祖在他的寝宫,安然地闭上了双眼,溘然长逝,享年69岁。
他留下一份长篇“遗诏”,历数他一生的业绩和追求,即:“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他“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仅‘劳苦二字所能该(概)括耶!”这几段自评的话,可以说,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自黄帝甲子,迄至圣祖离世,共4350余年,历301帝,如他“在位之久者甚少”。《尚书·洪范》所载人有“五福”,即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他皆占全,论寿已到天年始终,正如其所言:“富有四海,子孙百五十余人,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因此,“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
按照他的遗嘱,“雍亲王皇四子胤稹,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这位新皇帝,就是清世宗,因其年号为雍正,又习称雍正皇帝。
他生于康熙十七年(1678)十月三日,排行第四。其父圣祖去世时,他已是45岁的中年人。在人生中,这个年龄,是最佳时期。他之得位,为圣祖生前亲口指定。他即位后所有作为,都证明圣祖对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尽管圣祖生前选定皇太子反反复复,几度废立,晚年为此伤透了脑筋,毕竟在离世前的关键时刻,作出了历史性的抉择。最后,他终于选定了第四子胤稹。历史已经证明,胤稹没有辜负其父的重托,他全面继承了其父的未竟事业,乘其余烈,把世祖、圣祖开创的伟大事业推向前进。胤稹就是“一坚固可托之人”。这足以使圣祖在天之灵感到欣慰。
圣祖在选任接班人的问题上,打破历代的“嫡长制”,采取以贤取人,而不以长子为天然的继承人,把皇冠戴到了第四子的头上,这也是圣祖的高人之处。至雍正时,不再明立皇储,而是将他心目中选定的接班人密写下来,封在一匣中,直到去世前才开启,当众宣布。于此,他胜其父一筹。自此遂成定制,清再无诸皇子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亦使历代党争之祸不再重演。
圣祖去世后,胤稹与诸兄弟及朝中诸臣全力处理丧事。七天后,即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胤稹执行其父的遗嘱,正式即皇帝位,以明年为雍正元年。
胤稹宣布即位,亦宣告圣祖时代的结束,及世宗时代的开启,也是对圣祖开创“盛世”的巩固与发展时期。
雍正朝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它居于康熙朝与乾隆朝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世宗忠实地继承了圣祖的事业,首在巩固已有成果,再把它推向前进,使盛世发展到一个新的水平,又为他的后继者乾隆的继续发展铺平了道路。
且不说关外的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如何雄才大略,即便入关后的第一帝世祖到第二帝圣祖,皆属才能卓着、奋发有为的一代明君。而继圣祖之后的这位新帝世宗,同样是具有远见卓识、乾纲独断的强而有力的一代明君。三帝既保持了治国大政方针的连续性,又各有开拓,为“盛世”增添了各自的新内容。这是自清入关后,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冲破惊涛骇浪,造成国势骎骎乎前进不已的重要原因之一。
世宗即位之日,就声明继承其父事业的决心。他说:“皇考(指圣祖)临御以来,良法美政,万世昭垂,朕当永遵成宪,不敢稍有更张。”就是说,圣祖的大政方针,他不会更改,决意遵守。圣祖“知人善任,至明至当”,世宗也亟须他们“实心任事,法己奉公”,帮助他治理国家,他必“始终保全”;而“天下百姓,受皇考恩泽日久”,理应“各宜孝亲敬长,畏罪怀刑,以副朕仰法皇考如天好生之意。”他“仰惟先志之宜承,深望皇图之永固”,他要与天下百姓及“亲贤文武”,“共天尽诚,各输心膂”,以巩固大清的“无疆之业”。
圣祖去世,照例由群臣共议上“尊谥庙号”。一般原则,是根据已故皇帝生前的业绩和品德,给以恰当的评论,用简洁而准确的文字加以概括,实则是对死者的盖棺论定。通观自汉以来,给已故皇帝所上谥号不无溢美之辞,遵循“为君者讳”的不易准则,只书好事而隐晦其缺点或错误。世宗给其父上谥号,实事求是,不溢美,不夸大。他向群臣阐明了他的想法。他说,诸臣尊崇君父之心,是没有止境的,总是用最美好的词句来表达尊崇君父的感情,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须“至允至当,方孚千秋定论,若少有溢美之词,不独失天下之至公,且开后人之僭越。”这都是因君子的“愚忠愚孝”,把应继承和实行先辈的“盛德大业”,变为“赞颂之虚庆”,若如此,他之心是非常不安的。他概括圣祖的一生:“论继统则为守成,论勋业实为开创。”圣祖继承世祖之位,从这个意义上说,是一位“守成”之君;但从他所建树的事业,成就之大来论,他又是一位“创业”之君。世宗的两句话,完整而准确地评价了圣祖的一生,真是一鸣惊人,不同凡响。圣祖一生,对溢美的赞颂和夸大最为反感,深恶痛绝,始终反对群臣屡上尊号的建议,故其一生没接受过任何尊号。世宗总结祖宗的传统,说:“太祖、太宗、世祖,以至皇考,咸贵实行,不尚虚文。”在这点上,世宗的确酷似圣祖的品行。圣祖“遗诏”就说到世宗“深肖朕躬”,仅此一事,已见圣祖识人之深。
经议,诸臣引经据典,认为:“帝王功业隆盛,引古者祖有功之义得称‘祖。……惟‘圣字可以赞扬大行皇帝(圣祖)之峻德,惟‘祖号可以彰显大行皇帝之隆功。”上尊谥为“仁皇帝”,庙号“圣祖”。世宗对此甚感满意,便“持针刺中指出血,将奏内‘圣祖两字圈出,敬恭高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