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弥补朱常询的“损失”,神宗与郑妃就千方百计满足福王的其它要求。宫中财物、庄田、盐税、茶税,只要福王开口,神宗无不满口应允。故而朱常询分封时间短而财富却甲于天下。
尽管福王府金银财物堆积如山,福王仍是贪鄙吝啬,不肯发一粒米、一两银子赈济灾民。府墙外的百姓连草根树皮都吃不上,城上的军兵鬼马鸠面,饿得东倒西歪,而福王府库的粟米绸缎却因多年不用,全都慢慢烂掉,福王生长在富贵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成三百多斤的大胖子,走三五步就喘不上气来,就如同一个白痴一样,脑满肠肥,无所用心。他每天躲到阁楼之中,喝着醉香美酒和一班歌女嬉戏,悠悠忽忽,混天度日。
致仕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在洛阳居住,眼见大祸将临,心急如焚。他恳求福王为自己性命着想,拿出银子来解决军队的粮饷,赈济灾民,消弥即将起来的大乱。无奈朱常询爱财如命,分文不舍。
吕维祺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的家产全部拿出来,分给军人等。他是一个清廉的官,虽官至南京兵部尚书,家财却没有多少,对那些饿得东倒西歪的军民来说,他的赈济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稍稍安慰一下人们愤激的心情而已。
守城军兵怒声载道,全然不管是不是有当官的在旁边,大声嚷嚷道:“福王府金钱米麦堆积如山,却让老子在这里挨饿受冻给他卖命,真他娘的不公平!”当官的听了,知道现下群情激愤,如果出面呵斥,说不定会激起兵变,只好装作没听见。
河南巡抚李仙凤见李自成兵锋直指洛阳,惊恐万状。洛阳福王是当今皇上的叔叔,一旦福王有个闪失,他难逃陷藩的罪名,至少也要被处死。李仙凤急忙派河南总兵王绍禹,率副将刘见义、罗泰疾趋洛阳,帮洛阳参政王胤昌守城。援兵刚到洛阳,李自成的大军也到了洛阳城下。
整座洛阳城在崇祯十四年一月的又干又冷的寒风中颤抖,黄雾弥漫了城里城外,昏暗的天空中太阳就像一个蛋黄挂在那里,仿佛如果有人不小心对着它打一个喷嚏,它就会啪嗒一声掉下来一样。
朱常询这时才仿佛也感到了危险的临近,体态优美的歌妓舞女们美妙轻盈的舞蹈,也引不起他的兴趣。王绍禹的军队要进城驻扎,闹了半天,朱常询也没有同意。最后,刘见义、罗泰威胁说再不放他们进城,就要拿火炮往城里轰了,王胤昌也帮着他们说话,福王才勉强同意。谁知道,两个人带兵在城中住了一天,就声称要出城逐贼,烧毁了西关,到七里河投降了李自成。
福王养尊处优,深居府中,对悬在头顶的利剑并没有真切的感受,不过从他身边的人脸上,即便是他白痴一样的眼睛,也看出了这次李自成的攻城,与以前土寇的进攻有着天壤之别。咬着牙根,忍着心痛,福王拿出1000两银子,交给吕维祺,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城池。吕维祺毕恭毕敬地接了银子,却没有一点喜悦悦的脸色。
第二天,李自成大举攻城。兵将们为福王府中的金银财宝、粟米梁阁所诱惑,像猛虎一样向城上扑来。王绍禹吓得双腿直抖,哆哆嗦嗦地说道:“弟兄们,杀退了贼兵,每个人都重重有赏!”
王胤昌也催逼着城中百姓前来守城,在他们摇摇欲坠的支撑下,洛阳城一天之间没有被攻下。
黄昏,李自成的军队忽然间停止了攻击,后撤5里。王绍禹、王胤昌莫名其妙,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好歹算是顶过来了,他俩重重地松了口气。
原来,这都是宋献策的主张。他说:“福王金银如山,而守城军兵满腹死战,心里定有怨气。当我军强攻之时,城上军民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定然勉力抵抗。我军此时停止攻城,城中军民没有了危机,肯定会想着自己辛苦守城,只是保护了福王和州郡长官,民怨沸腾,稍稍弹压不当,不是兵变便是民变。那时我军一鼓作气,洛阳城必破无疑。”
李自成觉得道理不错,便将信将疑地将兵撤了,派人严密监视城中的动静。
夜半,洛阳城北门忽然火起来。紧接着,听到城中大喊:“城破了!”呼喊声响彻城内外。李自成急命大军长驱直入,果然城门大开,城上军兵高喊:“城外的弟兄们,快进城啊!”
李自成这才信了宋献策的妙计,转头向人模鬼样的宋献策说道:“宋先生,李自成服了你啦!”宋献策报以冷冰冰的一笑。
就这样,义军在一日夜间攻克了洛阳。王绍禹在乱军之中乘机跳城逃走,洛阳通判白尚文惊坠城下跌死。
福王在城破之后,由奴仆抬着从府中送到城墙之上,与世子朱由崧从邺城逃出。福王千金之体,哪受过这等惊吓,300斤的体重,累得寸步难行。走了大半夜,天亮明天才挪到离城3里的迎恩寺,说什么也动不了了。
连年的饥饿,百姓都已经骨瘦如柴,面如菜色。迎恩寺中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像一头熊似的大胖子,立刻引起附近居民们的警觉。早有人飞跑报告了义军,福王被搜出,捉回了洛阳城。
世子朱由崧乘乱逃走,这位膏梁子弟,在半路上遇到乱兵,衣物被洗劫一空,赤身裸体逃到孟县,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福王被义军连拥带拖地弄进城中,带到周公庙里,看见吕维祺也被绑着押到那里。福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尖声嗓子喊道:“吕先生救我!”
吕维祺到底是读过书的人,神色坦然,气度从容。他听到福王叫自己,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道:“王爷多保重,吕维祺的命运也在别人手上!”
看着福王狼狈不堪的样子,吕维祺心下一阵黯然,急忙高声说道:“殿下天潢贵胄,纲常所系,惟当自受,万勿失身自辱。”
可是,此刻的福王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讲究,他早吓得屁滚尿流,鼻涕眼泪纵横滂沱,全忘了自己皇帝的亲叔叔的身份。他看到庙正中央坐着的李自成,估量是流贼的头领,连忙连滚带爬地挪过去,“咕咚”一声半跪半瘫地倒在地上,哭诉道:“小王请求大王饶了性命,我愿拿出府中一半银两,给大王劳军!”
李自成差点让他给气乐了,这老胖子命都保不住了,才肯拿一半府藏赎命,真是不折不扣的守财奴。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殿下,你身为亲王,富甲天下。河南恶臭遍地,骨骸狼藉,你却不肯分发分毫的赈济灾民,真乃天生的守财奴。现在老子要结果你这条老命,你到阴间守你的金银珠宝去吧!”
福王一听,面如土色,连连磕头不止,翻来复去只有一句话,就是“恩请大王饶命!”
两个行刑手走过来,拎起福王的脖领子,要拖他出去。福王死命后坐,只听“嘶啦”一声,衣服被扯破了,福王白净的脊背露了出来。
李自成一见福王这副稀松赖皮的样子,动了怒气,喝道:“你这条老狗,好好让你死不痛快,好吧,来人,脱去他裤子,打他四十板子!”
两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来,不管福王无益的挣扎,褪去他的下身衣服,照着他又肥又白的屁股打了下去。福王登时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尖利的叫声刺耳至极极。不过没打几下,声音就断了,福王晕了过去。打足了之后,有人把他拉出去杀了。
处理完福王,从人把吕维祺推过来。李自成听人说起过他散家财赈灾的事,有一点好感,想放了他。吕维祺道:“维祺身受皇恩,不与逆贼同天共日,今天到了这个地步,有死而已。”
李自成道:“吕尚书今日请兵,明日请饷,定要剿平我等,可想到有今天?”
吕维祺闭目不语,自称见他无法语言,便命人将他一并拖出去杀了。
义军砸开了福王帑库,只见成匹的布帛,堆积如山的米麦盐茶。他们发布告示,令饥民前来领取粮食。
洛阳城里城外的百姓蜂拥而至,日夜不绝。这些饥饿的人们有的已经到了饿死的边缘,分到了米面,他们感激涕零,高呼“万岁”。从此,李自成的声名远震,远近的年轻人都加入了义军队伍。
就在大赈灾民的同时,李自成举行盛大的祝捷宴会。他们把福王的血和鹿血掺合到一起,名之为“福禄酒”,大飨将士。全营将士举杯相祝,欢声雷动。只可怜福王不识时务,死得极不光彩,死后的鲜血还要和鹿血混到一起,为天下肉食者敲响了警钟。
就在福王受死的这一天,北京皇宫里的崇祯到太庙祭礼,文武大臣先到庙外等候。
候驾的文武大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聊天解闷,等着司礼太监来开门。忽然,庙内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响动,在场大臣都听到了,吓得脸色大变。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阵狂风,殿门大开,有十几个衣着华贵的人,从殿中结伴而出,出了殿门没走多远,转瞬间踪影皆无。众大臣揉了揉眼睛,再细看时,殿门依旧锁着,就像从来没有人动过一样。人们的心里直打冷战,谁也不敢议论这事一句。
众人正在胆战心惊,游移未定时,崇祯驾至,大臣们按下惊慌的情绪,急忙去迎接皇上。
崇祯今年刚三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比这年龄至少要大七、八岁,即使像今天祭礼太庙这样的重大礼仪,他也还是显得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