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到了洛阳,其实已经不能动了,随着高宗病情日益恶化,武则天行事越发谨慎小心,因为她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李治临终前的遗言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她不在身边,就有可能会出现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到那时候,形势就不由自己把控了。所以她时刻呆在皇帝身边,连宰相们也不能轻易见到皇帝一面了。高宗身体状况的每一次细微变化,武则天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每一次诊病必然亲临现场,关键时刻她不想出任何的疏忽和纰漏。
因为高宗得的是家族遗传病风疾,痛起来是非常厉害的。到了后期,疼痛愈加频繁,甚至眼睛完全失明,用现代的话说,估计是脑血管堵塞压迫到视神经造成的,皇帝眼不能见物,这很危险,于是急召御医秦鸣鹤诊治。
对于秦鸣鹤,这名字看起来是中国人的名字,其实,他并不是中土人士,据一些学者考证,这位御医是来自大秦的景教徒,即拜占庭帝国的基督教聂斯托里派信徒,秦姓来自于大秦国名,聂斯托里派在当时拜占庭被教会裁决为异端,教徒遭受迫害,向东逃亡,开始了东传的过程。贞观九年,唐太宗接见景教教徒,允许他们在长安建寺传教,这是基督教来华的最早文字记载。随着大批景教教徒来华,希腊罗马世界的医术也在中国广泛流传开来。由于唐朝对宗教的包容性极强,天竺佛教、波斯祆教、摩尼教等等都在积极争夺信徒,景教初传内地,面对这样的激烈竞争不能不竭尽全力,以医助教就成了他们扬其所长,争夺生存空间的一大法宝。
唐人对景教教义未必很感兴趣,对他们的医术倒是推崇备至,唐人最津津乐道的便是大秦神医的穿颅治盲术。他们常常会很夸张地描写大秦神医如何劈开病人的头颅,把里面的小虫捉出来,病人便奇迹般的恢复了视力,“开脑取虫,以愈目眚”。其实这不过是来自于古希腊医神希波格拉底流传下来的治疗眼睛失明的方法:“当眼睛毫无显著病症便失明时,应切开颅骨,将脑软组织分开,穿过颅骨使产生的液体全部流出。以这种方法治疗,病人便可治愈。” (希波格拉底:《论视觉》)这种失明可能是由于一个脓包或良性肿瘤压在脑部所造成。
秦鸣鹤诊治之后称:“皇上的失明是由于风热之毒上侵头部造成的,若用针刺头部出血即能痊愈。”坐在旁边的武则天听了大惊失色,当时景教初传,唐人对这种医术所知不多,武则天当下厉声道:“此人当斩!天子头上岂可针刺出血?”秦鸣鹤吓了一跳,还好这时高宗发话了,大概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权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医人议病,理不加罪。头疼得实在受不了,出血未必不佳。我意已决,先生尽管放胆一试。”秦鸣鹤战战兢兢地针刺“百会”和“脑户”二穴出血,没想到,高宗的痛苦顿时减轻不少,而且还能看见东西了。唐高宗给秦鸣鹤这么一治,自感精神爽利多了,伸伸胳膊弯弯腰,活动活动筋骨,觉得还有些力气。于是兴冲冲地召百官觐见,改元弘道,大赦天下。他本来还想登上城楼亲自宣布大赦令的,但稍一动弹,感觉又不行了,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一时是好不了的。于是只能由侍臣代为宣读大赦令的诏书。天下大赦,百姓非常高兴,而李治也深知:“苍生虽喜,我命危笃。”于是李治只能安排好后事,让人书写《大帝遗诏》:“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於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当夜,唐高宗李治病逝于东都洛阳贞观殿,遗命裴炎辅政,皇太子李哲即皇帝位,当时高宗56岁,武后60岁。临终前李治深深地叹息,“天地神祗如有灵,愿能延我一个月的寿命,让我能生还长安,死亦无恨!”李治生前不得回长安,但是武则在他死后,却满足了他的愿望,要让高宗葬在长安,于是遍请天下风水先生,为高宗在长安选择墓葬的陵址。当时天下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就是四川的袁天罡,另外,在朝廷任职的李淳风也是有名的相士,于是武则天找到了这两位,命令他们去寻找陵址,没想到的是,两人都找到了同一个地方,也就是现在的乾陵的位置。
高宗临终前说了一句话,想回到长安,武则天想到夫妻感情,这样一个愿望当然得满足,因此找来了李淳风与袁天罡,而这两人出手不凡,找了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风水确实百里挑一,后来建立的乾陵成了历代皇陵之冠,成为世界第八大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