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时未架(未嫁)却,心绪乱纵横。
李冶脱口而出的这两句诗,让父亲颇为担忧。一个6岁的孩子,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就有着嫁与不嫁之类的想法,他担心孩子长大后会成为失行妇人。
说起这个小女孩,你不一定熟悉。李冶,字季兰(秀兰),她是武则天时期著名的女诗人、女道士。李冶祖籍湖北天门,家境优渥。长大后,她与鱼玄机,刘采春,薛涛并称唐朝四大女诗人。
《唐才子传》记载:李季兰幼时“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李冶很小就展现出了在诗词曲赋上的天赋。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她出落得亭亭玉立,长得花容月貌。
对于人生当中的第一首诗,她表现得兴致勃勃,可父亲却忧心忡忡。为此,父亲让女儿上了私塾,他希望女儿会变得蕙质兰心,温文尔雅。只不过让李父没想到的是,李冶经常背着父亲喝酒、打扮。不过对于读书她始终没有放下,因为她的确喜爱读书。
李父本以为通过自己的精心培养,可以让女儿在性格上发生改变,即便不能像其她姑娘擅于女红,但至少不要太张扬,不要有失体统才好。
可是让父亲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李冶不但性格外放,而且颇有男孩子气,虽然当时已经是武则天执政,女子的社会地位有了一定的提高,但封建社会对女性的礼教约束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也许李冶骨子里就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气质,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快乐地成长。不过李父却一直担心,他生怕女儿长此以往会难寻好人家。绞尽脑汁,李父最终想到一个办法,虽然也是迫不得已,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冶的父亲决定让她出家,去当女道士。虽然李冶一开始不愿意,奈何父命难违,最终在剡中玉真观出家,李冶正式改名李季兰。这一年李季兰11岁。
也许很多人不理解李父的苦心。在唐朝,人们对女道士的态度,既没有对普通世间女子的苛责,也没有对青楼女子的鄙夷。对于普通人来说,女道士算是方外之人,自然不能用普通的社会规则去约束他们。
李父希望在一块清净之地,为女儿修心。
武则天与李治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曾因规避和亲选择了出家。当时北方突厥族经常滋扰大唐边界,虽然唐王有心灭之,但一直未能如愿。而且随着突厥的强大,逐渐对唐朝构成了威胁。为了解除外患,突厥要求唐朝太平公主与之和亲,否则就要会发兵长安。
太平公主可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答应女儿远嫁。思来想去,她跟李治决定让女儿出家。当突厥使者把这件事告诉突厥首领时,首领便放弃了和亲的想法。由此可见,唐朝女子出家并非稀罕之事。
发生在李季兰身上也是一样,只不过与其他坤道不同的是,李季兰属于带发修行。
李季兰每日做诗、弹琴倒也清净自在。时间弹指一挥间,转眼间她已经16岁了,对观中生活渐渐觉得寡淡无味,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
当时有许多文人雅士来观中游览,见有一个清秀的小道姑,就常与她逗笑。虽然身在道观,不过李季兰并不受一些清规戒律的约束,她每天依然可以描眉打扮,而且她行事自由,可以说这很符合李季兰的胃口。
当很多人看到李季兰时,她也非常随性,甚至频频以秋波暗送,所有很多人背地里就称呼她为"风情女子",在众人眼里,李季兰似一朵盛开的白莲。
腹有诗书气自华,李季兰虽然行事作风随意,但却满腹经纶,经常与有识之士高谈阔论,毫无距离感、生疏感。而李季兰所交之人,大都是异性朋友,这些人如果升迁调任,都会收到李季兰的诗词祝贺。
李季兰生性浪漫,所以她的诗歌大都充满想象和浪漫主义色彩。
李季兰算是一个文人,后来她引发的诗友会集活动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可谓名噪一时,像名士朱放、崔焕、肖叔子、陆羽、阎士和等人都是她的好友,彼此视为知己。
在这些人当中,茶圣陆羽是较为出名的一位。据说此人长相丑陋,并伴有口吃,但他性格机智幽默,十分开朗。与李季兰相识后,彼此外向的性格,谈得十分投机,可谓一见如故。文人大都附庸风雅,陆羽爱茶,李季兰也十分喜欢品茶喝茶,因此两人十分投缘。
正是因为陆羽,李季兰在不久后就遇到了她人生中让他为之怀念和羁绊一生的男人,他便是僧人皎然。
皎然与李冶一样,同为远离世俗之人。据说皎然是谢灵运的后人,也是生于大户人家,后因对佛法产生浓厚兴趣,故而出家。
皎然性格豁达豪爽,思想也很成熟,对世事都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由于皎然和李冶同为陆羽的好友,两人便也渐渐熟络起来。
在没有见到皎然之前,李季兰已经听说他的名气,皎然以其独特的清雅和气质,是很多达官贵人愿意结交的朋友。通过进一步的相处,李季兰觉得其他友人在皎然面前的确逊色了不少。
久而久之,李季兰为皎然的淡然和豁达深深着迷,她能与皎然在很多问题上产生情感共鸣,换句话说,李冶对皎然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李冶倾慕于他的才华,更痴迷于他不为女色所动的高尚情怀。
虽然皎然是一位僧人,不过他却深深吸引着李季兰。此刻已经少女怀春的李治,心中对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男子早已小鹿乱撞。在李冶心中,其他人犹如浮尘,她可以在很多人面前收放自如,但在皎然面前,她却多了一份娇羞和矜持。
女为悦己者容,在此后与皎然的交往中,她更加注重自己的妆容,甚至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拘谨。
就在自己为心上人情根深种时,李季兰最终还是尝到了爱情的苦果。为情所困,也许是她意料之中的,但她总以为可以出现奇迹。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一个是僧人,一个是坤道,两人几乎没有交集。虽然李冶是带发修行,可以还俗,但皎然却早已许身佛门。虽然她没有直接向皎然表明心迹,但皎然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之人,他渐渐感觉到李季兰对自己的爱慕,为了不伤害李冶的一片痴心,皎然写了这首诗,意在回绝。
不惹尘俗、不沾烟火的清修,让李冶难得清醒,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皎然早已皈依佛门,佛门弟子是不允许谈婚论嫁的。对于皎然的这份笃定和执着,她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一段甚至没有开始的爱情,就这样夭折了。这段暗恋,只停留在李冶的精神层面,每每想到这时,她常常以泪洗面,不能自己。
夜深人静之时,李冶开始用酒精麻醉自己。她醉卧溪边的巨石上,品尝着人世间最烈的酒,似品尝人世间最伤离别的苦。
望着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李冶醉意朦胧,她伸手想把月光捧在手心,就像把心爱之人拉到身边一样,然而一个趔趄,自己却摔进了池塘。
浑身湿透的李季兰艰难地从水里爬上来,此刻她清醒了不少,只是对心中的恋人的爱,仍然那么炙热。看着如水的月光,她突然仰天大笑,似疯似颠般的吟出了那首传承千年的《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短短24个字,道出了她对人世间真情挚爱的惆怅和无奈。不知何时,自己的眼眶早已湿热,脸上的污水混着滚烫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李冶的一生是很多普通女子的缩影,在古代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很多女子都是男人的附庸,可以随时被抛弃、被买卖,即便品貌俱佳、才华横溢,也难以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爱情。
李冶虽然未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爱情,但她勇敢的表达过,追求过。而那句“至近至远东西”,是不是将人世间夫妻情感中的芥蒂表现得淋漓尽致?有的人朝夕相处却同床异梦,有的人虽然天各一方,但彼此情所系心连心。
爱情,需要的不仅是仪式,更需要彼此的坦诚相待和扶持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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