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割据时代,五代与东晋南朝有一个特别不同之处。东晋南朝特别重视社会共同体的力量,北府兵等就是明证,五代则特别仇视社会共同体的力量,无论后梁、后唐,都找一切机会摧毁河北的社会自生组织,而且手段也极其暴烈,这就是五代乱世集权胜于分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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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专题:
后梁VS后唐中的胜负手:李存勖掌控河北
河朔三镇武德充沛,李存勖收魏博六州必须一个个打
关于晚唐五代与东晋之区别:
晚唐藩镇和五代十国是欧洲中世纪式的封建社会吗?
河朔三镇制度不同,但既未独立于唐廷,也非民主制度
晚唐五代皇帝疯狂集权,把自己玩死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说东晋门阀比晚唐五代藩镇要健康得多?
猛将李存勖大破智将刘鄩
晋王与刘鄩可谓棋逢敌手,后者跟前者的父亲一样,在战场上有丰富的经验。李存勖曾评价刘鄩曰:“吾闻刘鄩用兵,一步百计。”[1]
几个月之后,他的话得以印证,当时刘鄩派了六人秘密到魏州沙陀营中,假装商讨投降之事。到达晋营之后,他们想贿赂晋王的厨师,在饭菜中下毒,但在他们找到合适的厨师前阴谋就已经败露了。[2]这说明,就算是晋王的厨房,在当时也非禁地。
李存勖承认刘鄩“长于袭人”,但也找到了他的弱点,即“短于决战”。[3]
是年秋天,刘鄩想攻下临清,截断晋军的补给,但被周德威阻拦了。当刘鄩的军队往南向黄河进发的时候,突然由进攻转为防御。刘鄩大军最后藏身在魏州东面的莘县(今山东莘县),几乎弹尽粮绝,他们不得不修建一条甬道,从莘县直通二十里外的黄河,以联通对岸友好的城镇,获得补给。[4]
在晋军的连番攻打之下,刘鄩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除了反制对方的主动权外,李存勖还能提前预测到刘鄩的每一个行动。
刘鄩的军队与晋军一日数战,晋王忧心前线,于是亲自领兵,试图截断敌军的补给,并打击他们的士气。就在晋军攻打梁军的补给线,并开始取得成果之时,刘鄩却面临着梁朝廷对他的怀疑。
梁末帝就前线战略的细节提出质疑,认为目前的战法是“老师费粮”。刘鄩一系列模糊的回应让开封朝廷十分不满,于是派出监军,想给前线部队增加压力。
朱友贞实乃极品猪队友
按照梁朝一贯的做法,只有怀疑某位将领阴谋叛乱时,才会对他的军队派出监军。刘鄩辩称晋军“诚为劲敌,未易轻也”,之后又偷偷诋毁末帝“深居禁中,不知军旅,徒与少年新进辈谋之”。
至此,就算是刘鄩自己的部下也希望能速战速决,而不是漫长地等待战机。[5]内外压力交织在一起,让这位梁军将领心力交瘁。
几个月过去了,李存勖意识到必须尽快把刘鄩赶回到他自己的土地上去,让魏博掌控在自己手里。[6]
天祐十三年(916)二月,当春天过半之时,晋王已然失去耐心,出发前往附近的贝州,并放出流言,让人以为他是要回晋阳。他这趟回家之旅看起来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他已经离家十个月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策略而已。刘鄩急于利用晋王离开的时机,他在半夜派出一万梁军袭击魏州南城,随后自己也率兵与先遣部队在东城下会合。
然而,他们遭到了晋军的拼死攻击,在城下,晋王义兄李存审率兵包抄,城中的李嗣源也带兵出战。此时,李存勖所率领的军队从贝州近郊回转而来,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与刘鄩部接战。
晋军从四周掩杀而来,并用“方阵”来围剿刘鄩部的“圆阵”,最终梁军大败,刘鄩只能带着几十骑兵往南突围。
这位梁军将领最后逃回梁朝,他面临着朝廷的传召,需要对此战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晋王此时可以心满意足地上路了,他于五月回到了晋阳。[7]
梁军再一次奇袭晋阳
然而,同样是二三月间,梁兵再次攻袭晋阳,这次他们派出三万人的军队,人数不比上次行动,但却更有组织。
与此前不同的是,他们不是从晋阳东边的黄泽岭攻来,而是从西南的阴地关(今山西灵石西南)进攻。
这条进攻路线出人意料,仲春时节的北方又干爽少雨,梁军因此把毫无准备的晋阳守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敌军不但围住了晋阳城,还多次进攻城墙,这对张承业或是晋阳王室的能力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由于城中的精兵良将都随李存勖南征魏州去了,故张承业只能发动工匠和百姓守城,以等待南边潞州派来的援军。[8]守军甚至动员了李克用的一位老朋友,已经退役的大将安金全。
尽管攻守双方的力量差异巨大,但晋阳还是成功挫败了入侵的敌军,并在此过程中降低了敌人未来再次攻击的可能性。
李存勖的宝藏宦官张承业
就在晋阳被围困期间,张承业处理了贺德伦,后者原是魏博节度使,就在一年之前,他把魏州交让给了晋王。
张承业把贺德伦拘禁在晋阳,这也代表着上层军官对后者忠诚的怀疑,而这种怀疑乃是随着一系列事件产生的。在晋阳受困之时,贺德伦手下很多人叛逃到梁军,这让晋阳内部产生了不稳定的因素。[9]
作为惩罚,贺德伦被斩首,而不是赐死,由此估计他对此事也负有一定责任。
无论如何,在李存勖回家的时候,晋阳的内外危机都已经解除了。他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又重新回到魏州统领军队,并主持了一次劝降行动。
两个月之后,他又回晋阳小住了一段时间。李存勖不在的时候,东部重要的扩张行动依然在进行着, 这说明李存勖逐渐乐于把军事任务委派给其他人了。[10]
晋军借机清洗魏博自生组织
李存勖休假期间,相州(今河南安阳)与贝州相继投降,这是天雄六州中坚持到最后的两个州。[11]晋军在围困相州一段时间后,就兵不血刃地夺取了这座城池,但贝州却抵抗了晋军整整一年。
在一个记载中,食物的消耗和供给的断绝激怒了城中将校,他们杀了守将张源德,并交出了这座城池。[12]但根据另一份记载,这些将校之所以杀害张源德,是因后者想要投降,而前者却一心抵抗,但随后他们也因弹尽粮绝而投降。[13]
不过两则记载都指出,贝州剩余的三千守军在投降前与晋军将领谈妥了条件,他们被允许“被甲执兵”出城,在获得赦免之后再解除武装。《新五代史》记载说:
“ 晋军许诺,贝人三千出降,已释甲,晋兵四面围而尽杀之。 ”[14]
约二十年前,燕王刘仁恭在贝州以相似的方式残酷对待降兵。[15]晋军将领这种出尔反尔之举,与一年前在魏州那种高度仁慈的政策完全不同,当时他们赦免了所有地方军士。
无论魏博节度使、朱温、李存勖
都想干掉魏博牙兵
这是一个不容忍社会自生组织的时代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战李存勖身在晋阳,前线将领也难以联系到他去作决定。但更可能的是,贝州的屠杀是早有预谋的,攻方将领与地方权力的代理人合谋为此,从而传递一个信息。
此前,贝州官兵们为了能有足够的资源坚守城池,不断在夜色掩护之下出城劫掠,造成极大危害的同时让住在郊野的百姓离心离德。[16]在近距离目睹他们暴行的文官武将眼中,再严厉的惩罚也难以抵其罪之万一。
再者就算不是李存勖本人同意,晋阳高层也会在某种程度上支持晋军的强硬手段,因为贝州的将校还以下犯上杀死了他们的长官,故对他们严厉的处置也能威吓其他地方潜在的不守规矩的士兵。
鉴于魏州过去时常兵变,极不稳定,这个信息对此地尤为重要。但大屠杀是不容易被忘记的,死者的幽灵总会有办法从坟墓里爬出来进行报复。[17]
[1] 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七月条,第8793页。
[2] 见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卷二八《庄宗纪二》,第387页;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十月辛亥条,第8797条。
[3] 见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七月条,第8793页;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二二《刘鄩传》,第227页。
[4] 引文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二二《刘鄩传》,第277页;卷二五《周德威传》,第262页;另见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卷二八《庄宗纪二》,第386页;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七月条,第8793—8794页。
[5] 以上引文见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八月条,第8795—8796页;另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二二《刘鄩传》,第227页。
[6] 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二二《刘鄩传》,第227页。
[7] 见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卷二八《庄宗纪二》,第387—388页。
[8] 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二五《安金全传》,第273页;卷三六《李存璋传》,第395页;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二年二月辛丑条,第8801页。
[9] 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四四《贺德伦传》,第483页;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二年二月辛丑条,第8801—8102页。
[10] 见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卷八《梁末帝纪上》,第126—127页;卷二八《庄宗纪二》,第38页;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二年八月丙午条,第8804页。
[11] 见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二年八月丙午条至九月条,第8804—8806页。
[12] 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三三《张源德传》,第356—357页。
[13] 见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二年九月条,第8806页。
[14] 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三三《张源德传》,第357页。
[15] 见欧阳修:《新五代史》卷三九《刘守光传》,第423页。
[16] 见司马光等:《资治通鉴》卷二六九,贞明元年八月条,第8795页。
[17] 译者按:后来导致庄宗兵败被杀的魏州之乱,就是从贝州开始的,此乃后话。
本文节选自《火与冰:后唐庄宗李存勖》。该书详细描绘了李存勖的一生,对于后梁、后唐的制度也多有剖析,可读性也不错,感兴趣的朋友推荐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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