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1年,在皇帝的职位上奋斗了23年的汉宣帝,终于在这一年迎来了丰收的大果实。
北方草原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国,因为皇位继承战争产生了分裂,史称五单于并立。作为正统继承人的呼韩邪单于,被四个兄弟打得奄奄一息,只好放下日月所立,天地所生撑犁孤涂单于的脸面,跑到大汉帝国的都城长安城,俯首称臣,请求大汉能够拉自己一把。
自从公元前二百年汉高祖刘邦的白登之围开始,历经150年的汉匈战争终于以呼韩邪单于俯首称臣分出高下。汉宣帝很高兴啊,为了纪念这个丰功伟绩,特意建立了麒麟阁,给本朝的十一位功臣画像。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喜欢排位座次这套,这个功臣图画了11张,自然也要排个1234。
汉宣帝还是有良心的,虽然他灭了霍光全家,但是这第一功臣的荣誉还是当之无愧给了霍光,只是不写霍光名字,只写大司马大将军,姓霍氏。他们俩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如果没有霍光就没有汉宣帝,但霍光的存在又让皇帝很尴尬,他们两相处的状态还给我们贡献了芒刺在背这个成语。但是这个第二名就有意思了,故车骑将军张安世。
史记: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容貌,署其官爵、姓名。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候,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
那么这位车骑将军张安世到底是个什么人,居然能够让汉宣帝把他排到第二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张安世这个人居然是霍光一手提拔起来的死党,可他对于汉宣帝最后能够掌权又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霍光与汉宣帝是玩的是零和游戏,他怎么能左右逢源呢?
先为不可胜
他的父亲就是汉武帝时期大名鼎鼎的酷吏张汤,后来,张汤因为被朱买臣等人诬陷被汉武帝杀死,临死前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把那些诬陷他的人一起带走,并且向汉武帝表明自己的清白,汉武帝怜惜他,就把他的儿子封为郎官。
这也就相当于皇帝班子的预备役官员,如果哪天皇帝缺人手办事了就会从这些人里头找。靠着家庭背景,进入了中央办公室,以后就算什么都不做,熬资历也会有一份不错的前途。可是,张安世在同事们都奉行8小时工作制的时候玩起了996。
史记:张安世字子孺,少以父任为郎。用善书给事尚书,精力于职,休沐未尝出。
这不是内卷嘛,他会不会如韩国电影里头所演的那样装模作样给老板看呢?
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他的工作并不是弄虚作假,有一次汉武帝外出游玩,带的东西太多居然把自己的书给弄没了,连丢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
史记:上行幸河东,尝亡书三箧,诏问莫能知,唯安世识之,具作其事。后购求得书,以相校无所遗失。上奇其材,擢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可见平日里的加班加点不是白干的。这就相当于进入了政府的决策班子以及皇帝的秘书班子,有据可查他在汉武帝身边待了将近三十年,跟霍光是同事。
汉武帝是个刻薄寡恩的人,对身边的人要求极高,能够在他身边三十年,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比如同为光禄卿的金日磾就在他身边工作了三十多年,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绝不多看一眼。
霍光呢,据说就连每天上班走到办公室的路线都是分毫不差的。从给汉武帝找书的经历来看,这不仅是一个工作勤恳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异常谨小慎微的人,跟霍光是同类。这种人在政治上通常都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对手几乎不可能从这种人的身上找到缺点,而他的每次出手都能够一击致命。
掩藏意图,暗助宣帝
上面的特点一直都很好地帮他掩藏了自己真正的政治底色,连老奸巨猾的霍光到死都没有发现他的真正面目。
史记:时掖庭令张贺,尝事戾太子,思顾旧恩,哀曾孙,奉养甚谨,以私钱供给,教书。既壮,贺欲以女孙妻之。贺弟安世为右将军,辅政。
也就是说他的哥哥张贺,是当年废太子刘据的同情者,刘据就是汉宣帝的爷爷。霍光肯定不知道这里头的关系,否则的话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张安世提拔为二把手。
光有保护色只能保证不被猜忌,他怎么能够在霍光的眼皮子底下步步高升的呢?很简单,政治站队。汉昭帝死了之后,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就是汉武帝还在世的儿子,广陵王刘胥,可是他是燕王刘旦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个燕王在六年前的上官桀桑弘羊谋反案里头,被霍光一网打尽,广陵王上位,霍光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史记:时武帝子独有广陵王胥,大将军光与群臣议所立,咸持广陵王;光内不自安。
投反对票的时候张安世又支持了霍光一票,作为政治回报,霍光上表皇太后把他提拔为二把手车骑将军,在废除昌邑王刘贺的时候,他跟田延年是霍光的左右护法。你要是不清楚的真正的政治底色,肯定会给他扣上一顶霍党的帽子。
兵不血刃,铲除霍家
在铲除霍家的时候,他又起到了极好的掩护作用,霍光任大司马大将军,这是当时武将最高的职位,霍光死了之后,汉宣帝把大将军给了霍家长子霍禹,大司马给了张安世,护卫宫廷的权力从霍家那里夺过来给张安世的儿子。
面对明目张胆地抢班夺权,霍家居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因为在他们看来,张安世是跟他们一伙的,张安世的儿子也就是护卫宫廷的张敬娶的就是霍家女儿。这并不是皇帝对我们下手的信号,我们这一派的权力不过是左手换右手而已!
史记:夏,四月,戊申,以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
就这样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权力从霍家骗了过来。如果张安世不是宣帝绝对信任的人,这么个搞法无异于培养第二个霍光,张安世事后没有变成霍光,还马上请求把儿子外放,就说明他把权力还回去了。
间谍,这是史上罕见的政治间谍。对于这对劳苦功高的地下党,宣帝怎能不爱呢?